花盈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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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5日 当望见身着祭祀服的男人出现的一刹那,燕离心中翻腾起滔天的巨浪。 难怪与他爱妻同为楚国三大剑手之一的年仲,从一开始表现得这般胜券在握。 今夜的围袭,竟是有着巫庙的身影参与其中。 一霎那,无数道念头电光火石般闪掠过燕离的脑海。 他震骇地惊悉到了一个惊天阴谋落在他们头上。 燕离的一颗心彷如跌入万丈深渊之中。 这是一件经过精心策划,不仅针对于他们父子二人,甚或可能是针对于整个 姜氏一族的巨大阴谋。 若今夜仅是年仲出现在此处,燕离尚不敢完全肯定。 但如今连巫庙祭司的身影也出现了,燕离不论多么不愿意相信,也无法否认 ,今夜的袭击若说没有得到楚留王的首肯,乃至于王室以外的其他势力参与,燕 离绝不相信。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爱儿的惊呼声在耳旁彻响。 「父亲!」 燕离以惊人的定力,止住脚下踉跄的瞬间,他心头便大叫不好。 他运起手中的铜剑,想要挡格,可已经晚了。 那来自巫庙的祭司运起精神控制,令燕离坚若磐石般的心灵出现了刹那的空 隙,而作为楚国三大剑手的年仲,又怎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燕陵的惊喊声落下的一瞬,一股剧痛从燕离的左祭司臂延伸至了肋下。 温热的鲜血洒往空中。 强烈的剧痛,令燕离明白到,年仲这一剑不仅深入他的肋下,且将他左臂的 经脉也挑断了。 在这生死关头,燕离展现出一个超卓剑手应有的本色。 他毫不理会鲜血直淌的伤口,而是运起手中的铜剑,施尽生平绝学,手中长 剑化作万千精芒,向眼前这可怕的敌手反击而去。 「当当当当!」 兵刃交接的金鸣声响彻密林。 身处场中的年仲,心中一凛。 别看他一开始便一副高高在上,胜券在握的模样。 实际上,对于眼前这位传闻中剑技犹在月姬之上的对手,打从一开始,他便 打着十二分的精神,从未掉以轻心过。 对方在被他成功废去一臂的情况下,竟还有能力施展如此凌厉可怕的剑术, 更是年仲料想不到的。 与他表面上显现的游刃有余不同,实际上他应付得颇为吃力。 不过年仲也明白,燕离此刻所施剑招大开大阖,虽攻势凌厉,但以他现时的 状态绝撑不了多久。 不消三四十合,他的剑势必将落下来,届时便是他引颈授首的时刻了。 年仲嘴含冷笑,手中佩剑不断格挡,任由燕离攻个不休。 燕离的情况确如年仲所料。 他以凌厉的攻势,跟年仲交手近三十合后,虽逼得年仲节节后退,成功地从 年仲的方向将包围圈破开了一个缺口,但便因剧烈的动作而加速了血液的流失。 无需那巫庙祭司出手,他已感觉到阵阵眩晕向他袭来。 燕离的攻势终于出现了颓势。 年仲蓦地大喜。 他苦待的正是这一刻。 长剑击出。 正当年仲将全部的心神放于眼前的燕离之时,一道寒芒从燕离的身后方飞快 刺来。 年仲顿时大骇!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或者说在场所有人,包括巫庙的左祭司在内,全都犯了同样的错误。 那便是忽略掉了燕离与月姬的儿子,燕陵!这位姜氏的三公子,自幼养尊处 优,且据闻不爱习武,剑术平平。 因而打从一开始,身为三大剑手的年仲眼中只有一个前燕太子燕离,根本没 有把这位姜氏三公子考虑在内。 然而此刻,燕陵所展现的剑术虽仍显稚嫩,但他出手的时机却拿捏得分毫不 差。 甚至逼得年仲不得不临时变招。 燕离倏地一声暴喝。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燕离右腕一翻,手中铜剑挥斜而上,一点寒芒立时在年 仲的面门爆开。 「啊……」 年仲一声嘶声大喊。 心中又惊又怒。 他避开燕陵的突袭,却被燕离陡然暴起的一剑划中了面门。 鲜血从脸上滚淌而下,不用看亦知道,他此刻的脸上必然狰狞无比。 年仲大吼一声,直至此刻,他方知自己中了计。 他望向燕氏父子的目光,几欲噬人。 「走!」 燕离一声暴喝。 趁着逼退年仲的间隙,他当机立断,立即领着爱儿从这唯一的缺口处突围。 「放箭!」 年仲即刻下令。 他身后数十随从立即取出弓箭,向燕氏父子逃走的方向一阵狂射。 但茂密的山林却为 父子二人提供了绝佳的遮挡,弓箭手一番轮射无果,令执 着布条止血的年仲,面上更加阴云密布。 「追!」 年仲怒喝一声。 为了今夜的围袭,他们付出了巨大代价,方作出如此周密的布置,绝不容许 燕氏父子二人能活着回去。 燕陵父子在密林中拼命奔逃。 枝叶荆棘抽打在他们的脸上与身上,不多时,父子俩身上已多出了数不清的 小伤口,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理会。 ШШШ.5-6-b-d.cОм ЩЩЩ.5-6-b-d.℃⊙м 漆黑的山林四处亮起了火把。 父子俩骇然惊觉,此次偷袭他们的敌人数量,至少有两万之众。 他们已经埋伏在长留山脉的每一个重要据点,务要将所有姜氏族人赶尽杀绝 ,不容他们生离。 燕离知道,今趟随行而来的那几百姜氏族人,今夜亦是凶多吉少,可他自己 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担心他们了。 年仲那一剑,出手极其狠辣,不仅深处他的左肋,令他血流个不止,更一剑 断去他左臂的经脉,令他的左手此生再休想拿剑。 一连数剑,连挑由前方包抄来而来数名敌人后,他感觉到脚下的步伐,逐渐 变得越来越沉重。 「父亲!」 爱儿惊惶失措的叫喊声传入耳中,燕离勉力打起精神,喘着粗气,对爱儿说 道。 「西北方向约七哩处,有一道瀑布,水流湍急,联通渭河……那是我们唯一 的出路……」 「陵儿,你怕不怕死?」 燕陵不明白父亲这个时候问他这话何意,他终究不愧是燕离与月姬之子,一 咬牙,喘着气勐然说:「孩儿不怕!」 「好!」 燕离低沉地喘着气,「不怕死,就拼了命往西北方向,只有跳下瀑布,你才 有活命的机会!」 燕陵明白过来。 父亲是知他水性极佳,跳下瀑布虽同样可能九死一生,但突围的唯一下场必 定是力战而死,既然如此,何不拼死一搏。 渭河连通数大国,只要能逃离楚境,他们便可保住性命。 燕陵随即撕下布条为父亲止血,接着便朝着西北方向,一路战,一路逃。 幸而年仲虽贵为楚国三大剑手,但他长期处于养尊处优的环境,并不太适应 漆黑恶劣的密林。 一路上,父子二人面对的皆是那些凶悍的兵将,虽也不容易应付,但比起年 仲与那巫庙祭司,总要轻松得多。 父子二人成功往西北方逃离了五六哩。 而此时,他们已是浑身布满血污,接近油尽灯枯的境地,年仲等人也终于追 上。 远处传来轰隆的巨响。 那是一道巨大的瀑布,瀑布倾泄而下的声响,竟是如此之巨。 父子二人精神大振,勉力打起精神,再次拼命逃奔。 当终于来到瀑布前时,哪怕这刻疲于奔命,燕陵仍被眼前的瀑布之壮阔彻底 震撼。 借着清冷的月色,燕陵清楚看见那是一道高达百丈的巨大瀑布,水流从山崖 顶倾泻而下,轰隆隆的巨响震耳欲聋。 燕陵不禁脸色发白。 别说从如此高的高度跳下去能否活命,纵能活命,恐怕也会被倾泻而下的巨 大水流砸晕,当场溺毙于潭底。 但时间已不容许燕陵犹豫。 年仲率领大批将士,已逼近到了他们数十丈之外。 「陵儿,跳!」 身旁的父亲已掠近身旁,一声竭力的大喝。 燕陵方一个犹豫,一道寒光自数十丈外陡然激射而来。 不好!燕陵刚升起此念头之际,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父亲勐然撞开。 下一刻,他就看见父亲被一剑贯穿了肩部,连人带剑地被抛下瀑布。 「父亲!」 燕陵发出一声惊天嘶喊。 年仲身形高瘦,但却膂力惊人,他手的佩剑以可怕的力道从数十丈外远射出 ,一剑刺穿他父亲的肩膀,还令他跌落瀑布。 燕陵目眦欲裂,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在半空中抱住了父亲那气若游丝的身 体。 耳旁尽是轰隆隆的水声和巨响。 当撞击到水面的一霎那,燕陵立即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五脏六腑剧痛无 比,瞬间昏死过去。 一群人马在瀑布边上立定。 年仲来到瀑布的悬崖边上,借着月色,运极目力,凝望着百丈之下轰隆声响 的瀑布水潭,面上阴沉得几欲滴出水来。 「布下天罗地网,竟仍让他们逃了……」 「搜!」 「给本人彻彻底底地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巫庙祭司来到他身后,他凝望下方,那张高深莫测的面孔浮起一抹微笑, 淡然说道。 「年大人何须动气,此处高逾百丈,莫说他一个身负重伤的垂死之人跌落下 去,便是他身体恢复如初,从如此高的地方跳下,也是十死无生,绝无幸免之理 ,何况水流如此湍急。」 巫庙祭司的话,令年仲面色稍霁。 但他仍沉着声道:「左祭司勿怪年某多言,燕氏父子二人的生死毕竟事关重 大,绝不容有任何闪失,搜寻之事仍需进行。」 「这是自然。」 那左祭司微一颌首,淡淡地说道,「搜寻自然还是要的,能找到他们父子二 人的尸身,年大人也更好向王上交待。」 「不过此瀑布水流湍急,想必要寻到两人的尸身亦非易事。这样,本人稍后 修书一封,将今夜情形尽数告知于王上,还请年大人代劳。」 年仲不由感激道:「如此,便先谢过左祭司。」 「年大人无需客气,这只是左某的份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