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木格(行刺与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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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木格 韩非用余光瞄了一眼卫庄的神色,假如世子当时真是用历代单于手里的“招魂铃”来对付卫庄,那么这个递上铃铛上格桑花纹饰的来人极可能就是由世子派来的。 只是……护卫既然没有通报对方的名号,说明来的不是麾下要将,可假若只是让寻常将领前来谈判,世子是否也太轻敌了一些? 韩非地目光一转,又或者,或许对方并非世子授意,而是自作的主张? 这时,护卫已经将人请了进来,那是一个青年,身量不高,相貌也说不上多么周正,一身粗布骑装,是草原上惯见的打扮。 卫庄略眯了一下眼,只见对方身姿虽挺拔,步履间却隐隐透着股违和,他直觉来的是个扮男装的女人,可惜他与韩非之间没了当初的心灵感应,没法适时交换一下看法。 韩非打量着来人,对方正低眉抬起手来,欲施一礼。 真奇怪,韩非的心跳倏尔有些加速,他分明没见过这张脸,却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一般,就仿佛……回到了他与世子在单于帐中相见的那一幕。 这一刻,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缓慢,韩非看到对方行礼的手势变了,掌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短刀,眼看就要朝护卫的后背刺去。 韩非的嘴唇动了动,电光石火间他来不及说话,身侧有人已比他更快,一道寒光擦着护卫的脸庞而过,“哐”一声撞上了来人手里的短刀。 那人只觉得虎口一麻,短刀瞬间脱了手,这会倒也不打算补救,只是定了步子,迎上两人的视线,露出一个微笑。 一旁的护卫拔刀想要回砍上去,却被卫庄出声制止了:“慢!” 若说此人方才入帐时的男装还颇有些能以假乱真,这么一笑,却真真显出女人的姿态来,韩非恍然回神一般,案下的手指收紧了,他尚记得他与卫庄方才谈的,当时的下毒者就是单于帐中的女佣:“……是你。” 女人没答话,只静静地看着他,韩非镇定下来:“久违了,木格姑娘。“ 木格一转刀柄,手指伸到耳后,将脸上的人皮面具随手摘了下来。在韩非的记忆中,那个单于帐中的哑女木格总是素面朝天,一张长期日晒的脸上好像从没施过粉黛。 然而此刻面具褪下,女人着了胭脂的嘴唇仿佛鲜血染就,她的朱唇轻启,微笑着说了句什么,一旁的侍卫却没有听清。 自然了,木格是个哑女,就是算她竭力嘶喊,喉管里所能发出的也不过“啊啊“的嘶声。 可韩非却懂了,因为先前的投毒案,他用心学过一阵的唇语,后来便是嗓音恢复也没有就此搁置,知道木格刚才说的是:“原来传言是真的,前单于确实失去了哨兵的能力。” 卫庄自返回军营来,再没亲自与人动过手,为的就是避免有人觉察出他感官的变化,当然还有更直观的,方才他出手时,并没有精神体的显现。 卫庄虽没像韩非那样专门学过唇语,从前的日子里到底与帐里的哑女侍者们多有接触,看见木格说什么“传言”,“单于”和“哨兵”,心中亦猜出了七七八八。 长剑就在案桌的一侧,卫庄却没有使用的打算,他看着眼前持刀的哑女,中食指二指并作剑指一般,将那条先时的丝绸拓片取了出来:“你送来这个,是想说明什么?” 乳色的丝巾从他指尖垂落,缓缓现出了中央墨拓的格桑花,木格扫了眼丝巾上绽开的花儿,将手里的短刀收了,手语道:“世子托我告知大人,铜铃在他的手上,若欲取之,还请大人三日后正午时分只身前往代谷。” 卫庄冷笑了一下:“若我不去呢?” “我人微言轻,自然左右不了大人的想法,”木格手语道,“但是大人不妨细想,匈奴是否需要一个普通人来当单于。” 她的话外之音再显然不过,卫庄哨兵能力的丧失就是同世子手上那枚招魂铃有关。 “匈奴需不需要一个普通人做单于我不清楚,”卫庄看着木格,缓缓地说,“但我很清楚,坐在单于位置上那个人,势必不会立一个不是向导的女人为阏氏。” 韩非一时没明白卫庄为什么无端提起谁能当阏氏的事,心中疑惑,就听卫庄又道:“就算族里人不嫌弃一个断手瞎眼的残废当单于,你一个不是向导的普通人,最多也只能做一房妾室,值得吗?” 木格确实只是个普通人,而卫庄提了两回普通人没法成为阏氏这件事,韩非眨了一下眼睛,木格和世子间大约是那种关系。 这个念头一出,许多事情也都有了头绪——木格选择背叛当初留了她一命的卫庄,日日在油灯里下毒……原来如此。 可是值得吗? 木格的眼睛转了一下,韩非心头一动,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只觉得木格的眼睛好像倏而变亮了,再加上今日的脂粉,竟显得与往日里大有不同。 “值得,不值得,不是我这种人应该关心的,”木格手语道,她的唇角带了点笑意,此刻的神态居然是放松而舒展的,“世子于我有大恩,我便报答他。” 她这话在韩非听来颠三倒四,若真按木格的说法,当年卫庄逼宫时刀下留了老单于帐里几位女佣的性命,难道还不算“大恩”吗,却怎么不见她涌泉报? 这算是报恩只报自己喜欢的? 卫庄看了木格片刻,问:“你还有别的事要转达吗?” 木格否认。 卫庄:“那你下去吧。” 木格没预料到他会这么说,显得有些惊讶,可下一刻却又收敛了:“大人不打算动手?“ 韩非还没见过卫庄对女人动手,但没有不意味不会,他以余光去瞥卫庄,见卫庄的神色淡淡的:“杀死一个连自己都不想活的懦夫,我没有这个兴趣。” 木格沉默了一会,朝座上的两人行了礼,转身退了出去。 就在转身的瞬间,一枚淬着毒液的暗器忽从她的袖中飞了出来,边上的护卫对她早有戒备,当即提刀撞开了那回旋的暗镖。 谁知木格好似早有预料,她的身量在匈奴女人里绝不算高的,抬脚朝一面的支柱上一记反踢,整个人在半空中旋身一跃,竟算计好似的一踩护卫的肩膀借力,提刀直朝卫庄刺去! 卫庄的眉梢一动,韩非甚至没看清他是什么时候抽出了架在一旁的鲨齿,“哐”的一声叫人牙酸的重响,就见卫庄的左手负于身后,单手接住了这承着女人自重的一击。 这人还真实什么时候都好面子,韩非不禁感慨,眨眼间,卫庄的剑刃已抵在了木格的喉口之上。 可惜,韩非想,要是木格来时的那一击冲着他,估计胜算还会大些,不过…… 鲨齿的锋刃上有寒光一闪,卫庄沉声道:“别逼我做我不想的事。” 木格笑了,纵然她是个后天的哑巴,就是这样的大笑落到旁人的耳里也只能是粗砺的哑音,卫庄的瞳仁一缩,伸手去卡女人的脖子,却已经晚了。 韩非知道事情不对,但没有贸然上前,站在原地问:“怎么了?” 他话音未落,木格的身躯一歪,倒在了地上。 “服毒,已经死了。”卫庄收了剑,顿了一下说,“她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韩非看着女人倒地的尸体,没多说什么。 卫庄蹲下身来,掰开木格的牙关检查,注意力却被她脖颈处一点细小的斑迹吸引,韩非这时方走近了,俯身同他一道查看,问:“这些斑点是什么,胎记?” “不,”卫庄摇头,拉开木格一边的前襟,只见那青紫的斑点一路向下蔓延,及至锁骨,若不是木格自尽,或许还有继续扩散的趋势,“看样子,像是某种毒。” 韩非领教过一次草原上的巫毒,没有二探的打算,直起身来:“你看像是哪类?” “不好说。”卫庄说。 韩非想了想,还是把话说出了口:“或许是她那边的‘自己人’下的。” 说不定是世子下的,木格知道他身上太多秘密,这样的枕边人,还是早埋进土里才让人来得安心,卫庄想,可到底他没把这念头说出口:“或许。” 韩非忽而问:“你说,她自己知道吗?” “说不准就是因为知道,才这么决绝地想要自尽,”卫庄站起身来,“死到临头还妄图自欺欺人。” 韩非觉察到他话中不一般的沉重,开了个玩笑:“你今天好像格外刻薄。” “我一向如此,”卫庄说,又朝一面的护卫道,“你找几个人,送她去巫医那儿看看。” 很快几名卫兵进来,将女人的尸体抬了出去,韩非注视着缓缓落下的门帘,忽然没有由来地想:假如他与木格易而处之,久困于地牢中的卫庄请他朝时任单于的灯里投毒,他甚至不会犹豫—— 就算那时的单于对他亦有恩,难道还比得上卫庄对他的好吗? 有时一个人究竟怎么做,不因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只因其处境,只因……他够不够幸运。 听到卫庄曾被关在地牢时那阵心痛依稀犹在,韩非一阵唏嘘,天公待他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