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瑟布鲁斯）
. 陈筱之不可置信，后撤一步扶上冰冷的桌角，意识到自己的动作透着软弱后阴着脸直起腰，继续着从前的态度傲慢地对着陈牧之：“陈牧之你疯了吧？防空军就是交给一条狗，什么时候也轮不上你一个家奴！” 说着挣了挣束缚着自己的铰链怒吼，试图捡起陈家少主的威慑力，环视一圈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诺克斯成员，不知在具体威胁谁： “还不快松开，趁我现在还有耐心，不然等防空军统帅知道了，你们以为明犀还敢在军部放肆！” 略带了些虚张声势的夸张神态，唯独下意识不敢直面就在眼前的明犀。 明犀长腿交叠，闻言抬眸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明明一个站一个坐，却姿态透着高高在上的俯视：“我久别联邦，的确不知道军部对此是什么看法，陈小姐有什么不满可以当面提。” “明犀！你不过是一个丧家之犬，当年要是没有联邦救你，你还能有今天的威风！” “呸、卖国的败类！” 轻飘飘的语气凉凉落在陈筱之耳中，瞬间彻底激起她今天叠加的怒火，烧的一旁安静如鸡的章莱瑟缩一跳。 陈筱之尚且不成熟，不清楚当年内幕，他们这些深扎联邦的老人可是一清二楚：那哪是明犀向联邦求助，分明是一个发疯少女赤裸裸的威胁，逼着联邦为了脆弱的稳定一再妥协，眼睁睁看着她一再壮大。 章莱后悔了，从政多年从未有如此后悔自己的选择，在陈家找上自己的时候就应该果断推出，纵使是被结束政治生涯，起码不会比现在更糟。 从当年联邦的第一次妥协就应该明白的，所谓的联邦政府早已摇摇欲坠，一切不过是强撑着续命，在东拆西补中饮鸠止渴罢了。 陈筱之被陈牧之防空军的徽章，和明犀高高在上的态度刺红了眼，再也顾不上此刻是不是沦落阶下囚，继续挑起一切辱骂试图让自己夺回局面： “躲在科技部一群虫豸后面，就能和联邦讨价还价了吗，我告诉你，联邦还是军部的天下，只要军部还在一天，联邦就没有你说话的资格！” “新政，哈、太可笑了。” 陈筱之再次环顾一圈高傲嘲讽这些beta与Omega：“低贱的人种就该好好待在花园和贫民窟，履行联邦赋予你们的责任，不要痴心妄想参政，这是alpha才有的资格和权力……” 明犀挑着眉静静听着，左耳进右耳出，招了招手后有人递过来一支造型奇异的枪支，拨弄几下后才递给一旁的明恻，侧过身子低声教他使用。 正在激愤演讲的陈筱之余光瞥见明犀的动作，语气一滞后似乎找到了另一个宣泄口，气极冷笑一声阴恻恻看向明恻，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我道是谁，被自己meimei上的……啊！嗬嗬……” 话音未落就被一声清脆的枪响盖过，明犀握着明恻的手，依旧是指导的姿态教他使用的要领，看到陈筱之成功闭嘴后就移过视线，松开手将枪彻底交给明恻。 陈筱之被正中肺部，涌出的血液迅速渗入气管，她在剧痛中艰难的咳嗽试图呼吸，然而血液上涌顺着口鼻咕噜咕噜往外冒。 “嗬呃……明犀……” 濒死时的巨大潜力被激发，陈筱之面孔被血迹模糊一片，抻着脖子喘息之时艰难吐出模糊不清的字句： “他知道，咳咳、你是个会发疯的怪……” “砰——” 又是回荡在室内的一声脆响，并不十分强烈，但余音回荡穿透力十足，陈筱之等着双眼倒在一滩血泊，明犀从胸膛发出一身真正愉悦的轻笑，目光温柔闪烁俯过身吻了吻明恻持枪的指尖： “学得很快。” …… 首都作为联邦腹地并没有港口，距离最近的海岸在百公里以外，诺克斯运转效率很高，从军部离开后明犀径直出发，不到一个小时就降落在一艘远洋船甲板。 “我们接下来就要在这里生活？” 紧随其后的苏项和夏生岩一上船就震撼于诺克斯的奢豪与高调，公然在联邦管辖的港口停放这么巨大一艘远洋船，抬眼间望不到边际的船体。 甲板上赫然耸立的是武器？就这么明晃晃的亮在外面？ “不算。” 先一步上船此时出来迎接的贺祛神色轻松，看着走在前面甩手掌柜的两兄妹，内心平静的接受了工具人的现实： “这只是一艘近海巡航船，顺利的话两周后我们就能到公海，到时候换乘的马塞尔号才是真正的海上巨兽。” 意思是这还不算最大的？苏项无声吸一口冷气，眯起眼看向远方船体印着的编号，眼前的……嗯……苏项问出了声：“这是……瑟布鲁斯号？” “形象吧。” 贺祛勾起唇角，任由开船的嗡鸣声盖过自己的声音，如墨披散的长发在海风中微微飘扬，透着大海的浪漫与远航的洒脱。 总算从这艘庞然大物中回神的夏生岩喃喃：“的确形象……” 停在近海巡视的地狱恶犬，毫无保留露着狰狞的爪牙宣告边界：前方为诺克斯领地，非舍弃皮囊者禁止入内。 夏生岩眼眶发热环视着形象各异的船员，纵使如她一个没有任何感知信息素能力的beta，也能轻易分辨出这些人分明性别各异。 高大且强悍健硕的alpha，举手投足间隐隐透出些高贵的不耐，但一旦表露出一丝自负轻视的姿态就会收到嘲讽。 因为一旁共事的普遍更加貌美纤细的轻盈Omega，和瘦弱总是露出病态的beta，同样如好斗的公鸡，毫不留情的对对方的行为表示低等无脑…… 所以其实在无声无息间，海外的世界已经变成这一副样子了吗，美好突破梦境范围，突破夏生岩的思想极限，她作为生育部诞生的beta时就开始接受自己的命运，努力获得的学位被alpha轻易剥夺，本以为进入天犀已经是她无比满足的极限。 这究竟是诺克斯缔造的伊甸园，还是其实只有联邦还在固步自封，海上藏着更广阔的世界？ 无论是哪一种，夏生岩隐隐明白了这艘船的番号，瑟布鲁斯看守灵魂之境，欲上船必须抛下一切外物所带来的畸形划分，仅赤条条的初生的生灵带着坦率的平静，接受没什么差别的人体构成。 明恻同样看在眼中，他在辽阔的甲板凝视神秘无波的海线，水面之下暗流涌动，有野兽在无声中厮杀，他凝神回首望向明犀：“你在改变世界。” 站在漩涡中心的人却不这么认为，风在遥远的角落早已由蝴蝶引起，她只是在顺势拨弄自己的走向同时，将其扩散蔓延，直至达到最终的目的。 所以明犀只是回答道：“不，是世界在改变。” “小犀，你知道我不是恭维。” 世界的改变是无声的，在沉默中散乱做着零碎的更正，而眼前的船，身后的诺克斯，乃至船上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凭空出现。 他坚持的告知自己的看法，如实表述明犀应得的敬意：“世界再如何巨变，也改变不了你成就的事实，是你将一切串联，亲手缔造出的这艘船” 明恻不会以应运而生四个字轻飘飘的盖过明犀的成就，她同样在运道之下付出艰辛的代价，就在自己停留在海市的那八年。 改变之前首先要看到并在乎，在此之前或许有一小部分看到了不公，有人冷漠以对有人无能而力，也有人死在路途中，最终成功做出这一切的仅有明犀一人。 明恻认真感受海风的存在，干燥的掌心被染上湿冷的空气，他却从未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感到热泪盈眶：“我只觉得荣幸，能亲眼见证伟大的变革。” 他终于知道明犀在做什么，或者说，明恻扫视一圈使用痕迹明显的船体，这显然不是落地一天两次的新物品，那么应该说，明犀已经做成了她想要的。 她在独自完成一切后才终于回归，牵着明恻的手将他带上船，给他展示已经平静下来的海面。 敌人既死，胜负已分，已经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明犀牵着他慢悠悠的走着，带着他参观各种设施，在注意到明恻有感兴趣的之后停下脚步等他，停在空中的目光冷淡又悠远： “假装看不到的人大概是因为愚蠢与恐惧，而我足够自信，又实在讨厌蠢人。” 但是还有一点明恻仍不理解，他坦诚自己疑惑和顾虑：“alpha和omega相对健康，只要加以引导就能将秩序重回正轨，摆脱圈养的命运，但是beta呢？” 在cr－v255改造下的三种性别，beta无疑是最畸形的一种，堪称被进化的轨迹抛弃。 alpha获得力量与地位掌控万物，omega获得美貌与生育，在alpha统治下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存在感，为其延续下一代。 而beta，他们被夺走生育功能后同时失去了最基本的健康，孱弱到不如养在后院的omega。 分明没有生育功能，却完全继承了和alpha如出一辙的发情迹象，但同时又没有信息素可缓解，甚至因为没有参考元素，而无法做出抑制药剂。 beta就在这种看起来没有任何益处的折磨中消耗生命力，从分化开始无止无休。 所以在beta占据社会大多数了的情况下 ，却是alpha占据了话事权，对另外两个人中予夺生杀，因为病痛使他们迟缓、麻木，生命短暂。 往往从生育部领养一名大概率也只会是beta婴儿后，只来得及将其抚养长大就要永别于人世，从beta中口耳相传的俗成内容只有生存这一条要义。 至于为什么降生与存在，已无力思索。 明犀带着明恻回到只属于他们的楼层后，揽着他安静补觉，平和的思绪流淌间想到，她其实也不在乎。 但她看到了融化的雪原，和顽强求生的生命意志，看到了这群被舍弃的人能爆发出多么强大的能量。 那么明犀所要做的，就是拉拢更多能成为自己天然的助力。 alpha太愚蠢，omega太珍贵，只有野草一样的beta在荒芜处野蛮求生，明犀看到了这一幕，选择与之合作，代价大概是不久之后，beta重新占据世界。 至于届时仇恨的beta是否能平和面对昔日的压迫者，明犀觉得无所谓，那是克里斯缇这种自以为的变革者需要考虑的。 她只在借着一些现成的力量加以利用，推倒一些自己厌恶的旧日统治者，在此过程是否无意间释放善举，于明犀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诺克斯需占据至高地位，和此时在怀里安然入睡的人。 遮挡严密的窗帘透不过一丝缝隙，一切海浪被隔绝，隔绝于外界的房间没有一叶孤舟的惊慌，在巨舰破浪中遗世独立。 他们会沿途经停佩斯七国领土，助克里斯缇彻底掌握国君之权，而后参与她血腥的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