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05)
恋人(05)
宋宇皓的手很好看，当然，本人也好看，不然也不会在到青旅的当天就成了“名人”。 奇异果工厂不是每天都有工，林欣慧和许静茹那天没排上班，下午正无聊得在公共厨房烤面包，突然来了一群新住客。里面有个穿黑色运动服的男生特别突出，南方的儒雅配北方的身高，再加一点混血感的侧颜，才在厨房出现了一分钟，便惹得林欣慧激动地拉着谭明敏尖叫：“来了个大帅哥！校草级的！” 市南早上6点就和谭明敏一起搭便车去工厂，刚下工累得够呛，差点没被林欣慧的高分贝吓死。 连一向“冷静”的许静茹也在一旁兴奋帮腔：“真的！超帅！不知道是不是学生，哇，但那个少年感，简直阿亮学长啊啊啊！” 彼时《初恋那件小事》热播，阿亮学长简直是一众少女的梦中情人，市南揉着手腕哀叹：难怪这俩活宝刚听到车胎声就冲出来了。 “我还以为你们这么积极地出来是期待我带的脆皮鸭呢。”谭明敏挑眉，把用纸盒打包的烤鸭递给林欣慧， 顺手接过市南手里的超市购物袋。 “咦？这边镇上有卖脆皮鸭？是京式烤鸭还是广式的烧鸭？” 略带磁性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市南回头，那是她第一次见倒宋宇皓。 大概是刚刚安顿好洗了澡，宋宇皓换掉了运动服，身上的白衬衫隐隐有阳光的味道。 看林欣慧和许静茹两个人激动到满脸红晕，互相打手，市南市南默默地想：这大概就是那位“阿亮学长”了。其实不太像，眼前的男人眉目深邃，鼻梁挺拔，但没有那么强烈的西方特质——除了比她还白的皮肤。 这么多年过去了，连阿亮学长也发了福，宋宇皓却奇异地没什么变化，最多只是眼尾多了两条笑纹，反而更衬他分明的棱角。市南看着他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和过去交叠成泛黄的影像。 谈及过去，林欣慧一脸怀念：“唉，明敏你还记得吗？我们那时候叫宇皓阿亮学长，你一天到晚翻我们白眼。” “是啊，就你最不合群。”许静茹吞了一口白葡萄酒，脸色酡红：“哦，不对，除了你还有个浙江的女生，她也不叫。我记得你俩当时关系特别好，老一起上工。” 谭明敏笑答：“拜托，人家宋宇皓当时可是有正牌女友的，你们一群女生蜜蜂似的一天天绕着他转，不是请他吃蛋糕就是让他开瓶盖，我翻你们白眼还算轻的，我要是凯晴就把你们一个个骂回来。” “怎么会——” 曾凯晴无奈地摇头笑笑。 “对嘛，人家凯晴才没有你那么小气。”林欣慧头一歪，搂上了一旁的许静茹，看来也是有些喝多了：“我们阿亮学长以前还老是戴着个里圈刻着Sunny的手环呢，Sunny, Sunny, 晴天嘛，凯晴，你们俩也太恩爱太rou麻了吧……” “诶？明敏，这杂志封面上的人不是你吗？”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曾凯晴没有继续听林欣慧在说什么，而是好奇地举起了桌前的杂志。 许静茹在林欣慧唧唧歪哇不停喊“Sunny”的时候酒醒了一点，伸出食指，用指尖戳开了肩膀上的脑袋。 杂志封面上的谭明敏裹在一件米色的茧形毛衣里，正在拉胚，手腕上一道纹身若隐若现。这张照片光线把握得很好，工作室的窗外细雨霏霏，但绿意盎然，很衬杂志下角的封标：A love tale of Monsud (爱情童话)，当江南烟雨遇见英伦骨瓷。 林欣慧往前凑了凑：“人家明敏现在可是大艺术家，上过好几本杂志的。这个Monsud是她去年才创的牌子，现在在欧洲爆红，卖超贵！记得多敲她点竹杠，让她包个大红包！” “不过明敏你的祖籍不是河北吗？你干嘛抢我们潮汕人的烟雨啊，烟雨。” 林欣慧大概真是喝多了，指着江南两个字直笑。 许静茹推开又要来黏着自己的林欣慧: “连江南是哪里都不知道就不要来丢我们大马华人的脸，你是不是念华校的啊？” 听说谭明敏上了杂志，一群人感兴趣地围上来。叽叽喳喳，倒是把原本声音最大的林欣慧给挤得噤了声。 “哇靠！深藏不露啊，当年你突然拿PR吓我们一跳，现在又来？不过你什么时候换的工作？” “明敏，照片里是你工作室吗？好漂亮啊！” “骨瓷拉胚是不是很麻烦？” …… “骨瓷没办法……” 谭明敏刚咽下舌尖的酒，有另一道声音盖过了她的。 “骨瓷没办法手工拉胚。” 宋宇皓接过曾凯晴手里拿着的杂志，下意识地回答。 答完有一瞬的愣憧。他没有接触过制瓷，他为什么会知道？ 杯中黏稠的金色酒液里是众人的倒影。 是了，是那个喜欢喝甜点酒的女孩告诉他的。 是了，宋宇皓想起来是谁喜欢喝甜点酒了，是那个不辞而别的女孩。 她最喜欢琼瑶浆，然后是雷司令；喜欢冰酒甚于贵腐，但又偏爱馥郁的口感；执着认定金棕色的甜酒要比浅金色的甜酒好喝。 回忆有时候像是一团困惑的线团，不知某年某月某市某刻的哪个景象里会藏着线头，想起一些，便记起全部。 记忆一点点复苏，过往一点一滴清晰起来。 他的视线掠过市南，像掠过一场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