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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路德(一只破破烂烂的大型忠犬,免费剧情章)

    象征着强大魔力的四翼翅膀,对于路德来讲,却是一切不幸的开始。

    血族的魔力是天生的,高魔力家族相互联姻以保持实力,其中王室的血统最为纯粹,所蕴含的魔力也最强大,因此,绝大部分的四翼都是在王室内部诞生的。

    路德的父亲是贵族中最低等级的男爵,因为家族没落,过于贫穷和落魄导致没有任何家族愿意与之联姻,最终只能娶一位贱民富商的女儿来缓解生计。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残疾,他患有罕见疾病,生来便无法走路,且随着年龄的增长病情逐渐加重,如果不长期服用人类补剂的血液来维持生命,不出几年就会四肢萎缩,全身麻痹,最终因呼吸衰竭而死。

    长子凶险的病情使刚有好转的家境再次面临困苦,就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第二个儿子路德诞生了。是个天生的四翼。

    在血族几万年的历史中,非王族的天生四翼者一共就只有那么几十人,其中大部分后来都被承认是王室成员的私生子女,而确定与王室完全无关的贵族,甚至是贱民生下的四翼孩子,无一例外都在百天之前无故夭折了。

    而路德则平安地活过了百岁(2岁),他甚至比同龄孩子还要更加结实、健康——就像其他王室四翼那样。

    随着路德逐渐长大,流言蜚语也愈演愈烈。毕竟,一个落魄的男爵和贱民的女儿,怎么可能生出一个近于王室血统的孩子呢?

    必是那yin妇和王族通了jian。也就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说得通。

    男爵家境落魄,却偏是个逞强好面之徒,他向来习惯在家里用强势与暴力来掩盖他的无能,面对街坊邻里甚至贱民奴仆持续不休的私语与窃笑,铺天盖地的嘲讽就像影子一样无时不刻地笼罩着他,以至于他每次看到那对母子都会感到无端的羞辱。

    路德五百岁(10岁)之前,对家庭唯一的记忆就是酒气熏天的父亲随手抄起家里任何能拿起的东西往他和他母亲身上摔砸的情景。

    在那男人的嘴里,他的母亲成了“偷情的婊子”,而他则是“不该活下来的贱种”。在数不清的夜晚里,他瘦小的母亲扑在他身上替他遮挡着父亲的暴虐,母亲guntang的眼泪时常能够浸透他的肩头。

    那所宅子里整日都是哭声,伤痕累累的母亲蜷在地上哭,残疾的哥哥坐在轮椅上哭,小时候的路德也会哭,但很快他就不再掉眼泪了。

    当他亲眼看着父亲把那把裁衣的剪刀扎进母亲眼睛里的那一刻,他简直恨极了那个男人。

    愤怒与仇恨山峦似的堆积着,就在路德五百岁生日那天,他回到家,推开门就看到父亲再次对着瘫软在地的母亲举起了那把剪刀。

    他的母亲是贱民的女儿,几乎没有任何魔力,仅靠着那点微弱的自愈能力,几百年前被扎穿的左眼至今还没有恢复,灰白的阴翳覆盖在那颗依旧美丽动人的眼球上,就像一层结了冰的霜。

    门口的男孩想朝母亲跑去,可他甚至还没有迈出第二步,屋内一声凄厉的惨叫几乎要撕碎他的耳膜。

    “yin妇……贱人……生出来一个狗杂种!”那男人还嘟哝地骂着。

    身体里那团燃烧多年的炙热火焰终于吞噬了他,年幼的路德瞬间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尚未成年的他竟然能够完全舒展开背后还没发育完全的四翼,这是很多成年四翼都做不到的。

    强大且有力的翅膀使他悬浮在半空,当他再次回过神来,眼前已是一片废墟。

    遮天蔽日的愤恨让路德体内潜藏的魔力彻底失控,他在那一瞬间聚合而成的火球直接轰掉了半边宅子。

    他的父亲早已在火光中化作一块人形的灰碳,随着一阵微风的吹动就破破烂烂地飘散开了,母亲被灼热的气流冲出屋外,全身也被严重烧伤,奄奄一息,就只有哥哥因为住在相反方向而逃过一劫。

    路德暴走的魔力还同时波及到周边的街坊和邻居,不少人被他烧伤,甚至还有未满月的婴孩因为伤势过重而丧命。

    他年纪太小,不够判刑,却也因被认为过于危险而被终身监禁。

    家里所有的经济都是母亲日夜不休给人裁衣缝衣才攒下来的,可现在,他的母亲在医院昏迷不醒,哥哥又因为先天残疾无法自理,路德在监狱里给每一位路过的狱警下跪,求他们放他回去挣钱照顾家人。

    因为不停地磕头,他额头上的血就没有断过。牢房里看不见时间,他经常把自己磕晕过去,嗓子哑到说不出话。

    好在监狱所长的夫人是位慈悲心肠的老婆婆,她听说了路德的经历,实在见不得这么小的孩子这般受苦,好心垫付了他母亲的医疗费用,又亲自出面为他做了担保,将他送进了王城最偏远地区的地方军队。

    那边环境恶劣,人烟稀少,只要路德不再次暴怒失控,军队里的双翼长官们想要控制住一个没有经过任何魔法训练的小孩子还是轻而易举的。

    最关键的是,参军者每个月都有固定的补助津贴,表现优异者还会额外分发奖金。钱虽然不多,但对于如此年幼的路德来讲,这是他能获取收入的唯一方式。

    哥哥后续继承了男爵的爵位,但因为祖宅被毁,即使身为贵族也只能和刚痊愈不久的母亲委身于阴暗狭窄的贫民区木棚。

    军队生活环境艰苦,同级的队友因惧怕他而有意疏远孤立他,路德一个人认真地学习与训练,并省吃俭用,节衣缩食,几乎把所有的补助和奖金都寄回了家。

    就这样又过了二百年(4年),王室禁军到地方征兵增员,而路德作为天生的四翼则直接被选中,成为王室的宪兵。

    他长着四翼,而且年纪轻轻就能收放自如,因此所有人都认为他有着巨大的潜能,再经过王室禁军的训练,必能成为一众佼佼者。但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和在地方军营训练的中低级魔法不同,自从来到王室,触及到更高等级的魔法后,路德发现自己开始难以控制魔力,尤其是具有强大攻击力的破坏性魔法。

    他的魔力天生就是其他人的数倍,好比同样一种火系魔法,在双翼者手里最多只能点燃几棵树木,而他稍微一动手指就能烧光大半个山头。

    他本身就对百年前自己暴走造成的惨剧留有阴影,又为了不再次失控闯祸,路德选择单方面压抑自己的能力,宁少勿多。

    到王室参军代表着实力与权力,是贵族的荣耀,因此宪兵里大部分都是各种贵族子弟,双翼者一共十几人,全部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出身,路德是男爵之子,家族没落,身份低微,只是因为天生四翼而被安排和双翼者一同训练,再次成为队伍里被孤立的对象。

    那些富家子弟本就是不情不愿地被家族强塞进军营,总是想在无聊又艰苦的训练生活中寻点乐子。

    他们看见路德的四翼,听说他暴力杀父的传言,刚开始对他还有所忌惮,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路德是个虚有其表的软柿子。华丽的四翼让他看上去鹤立鸡群,但实际上他对魔法的掌控还不如双翼者的三成。

    他生的高大,身形魁梧,面对他们的挑衅与嘲讽却不做反抗,无动于衷。路德不想、不敢,也不配去招惹那些贵族,他的隐忍与沉默促使那些人变本加厉的欺侮。他面色阴沉,却偏又五官俊朗,英气逼人,过于出众的长相惹得同性都很是嫉妒,因此他们每次霸凌他的时候,都会故意打破他的脸。看着那张英俊的脸上青青紫紫,血迹斑斑,这才似乎能有几分解恨的快感。

    军事教官对此表示默许,毕竟,为了一个贫窘的男爵之子而去得罪一众贵族,怎么看都是得不偿失。

    所以,在他一千岁(20岁)的那年,听闻王室的嫡长公主第二天要来军营亲自挑选出几名宪兵作为贴身保护和照顾的近卫军,同级的双翼者们以自主训练为由,十几个人围在训练场上单方面把路德殴打得几近昏迷。

    因为王室军队中贵族众多,对衣食用度的要求标准也不一样,因此将士们都是自行料理饮食的。宪兵食堂也很贵,路德为了多省下些钱,在这三百年(6年)里没有一天是吃饱了饭的。

    他魔力再高,吃不饱饭也依然无法迅速恢复身上和脸上的严重伤痕。

    第二天,鼻青脸肿的路德被排在队伍的最后一个,他本来就成绩倒数,现在又破了相,能允许他站在这里远远地望上公主殿下一眼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赏了。

    年仅六百岁(12岁)的小公主有一头海浪般的金色长发,她穿着一条漂亮的红裙子,让路德想起了那些开在戈壁上的玫瑰花。

    他敢保证,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人儿了。

    塞蕾娜公主拿着名单,选出了几名成绩和相貌皆优者,她临走前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跟身边军官低语了几句,然后就被引领着朝路德走了过来。

    路德绷紧了身子,他紧张得浑身的毛孔都展开了,所有感觉都变得极度敏锐,公主还没有靠近他,他甚至就已经能闻到女孩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

    “你叫路德是吗?”小他四百岁(8岁)的女孩儿站定在他面前,他巨大而丑陋的影子把娇小的女孩完全包裹了进去。

    “你的脸怎么了?”

    路德不敢低头,死死盯着眼前的虚焦,强迫自己像个军人那样大声地回复:“回殿下,是属下昨天训练误伤的。”他在公主面前说了谎话,只觉得两腿快要发抖。

    血族有自愈能力,且魔力越高恢复得越快。塞蕾娜仍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还伤得这么明显,又绕到他背后,踮起脚尖摸了一下他的肩骨:“把翅膀展开给我看看。”

    头一次被如此温柔地触碰,路德感觉自己好像全身都被电了一遍。他听话地在她面前舒展开所有翅翼,特意放缓了展开的速度,生怕翅膀震动的气流会弄伤她。

    塞蕾娜也是天生的四翼,但她在成年之前还无法完全展开自己的翅膀。她听说路德在很小的时候就可以自由控制四翼了,又羡慕地伸出手摸了摸。

    翅膀末梢被女孩柔软的手指若有若无地触碰揉捏着,路德涨红了脸。

    塞蕾娜调出了他的名单,那上面惨不忍睹的成绩让她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

    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遍体鳞伤,明明他的衣着非常整齐,却还是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塞蕾娜突然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但尚且年幼的她只能暂时将这种感情归结为同情。出于同情,她也把路德带走了。

    路德跟着公主进了王宫,按月轮值贴身服侍公主。近卫军属于王室内职,薪水更高,就算像他哥哥那样严重凶险的病症,路德也能买得起补剂强行给他续命了。尽管如此,路德依然缩衣紧食地节省,他还想多攒些钱来修缮那所宅院,好让哥哥和母亲从贫民区搬回去。

    和他月底能拿到手的那大几张银票相比,王室内职的餐食简直贵到离谱,路德舍不得挥霍,每次就只买一小袋隔夜的沉血,然后分成三顿小心仔细地饮完。

    持续几百年的饥饿感已经让他感到习惯,但当他每次贴身服侍公主前都会拼命勒紧自己的腰带,然后在暗中祈祷自己咕咕作响的肚子不要吵到公主的耳朵。

    虽然那几个同僚对他还是有所不满,但现在好歹是在王宫里,在公主的眼皮底下,除了偶尔几句冷嘲热讽,他们并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对他怎么样。

    一切都比之前要好得多,路德万分感谢公主的赏识,到了当值的时候就更加尽心尽力。虽然公主很少给他回应,也不怎么和他说话,但路德依然对她抱有一片赤诚。

    只是好景不长,路德在王宫任职不到五十年(1年),就突然被公主从身边赶走了。

    近卫军也要训练,也有定时的考核和比试,他习惯了藏锋守拙,而且他也确实还畏惧着自己体内骇人的力量,难以很好的控制它们,因此他的排名总是吊在末尾,他那双巨大又华丽的四翼简直像个摆设。

    又一次寻常考核之后,路德突然被告知,他被公主调到王室的重武部队去了。

    武器按照轻重分为轻武和重武,在上万年前,血族还没有熟练掌握魔力的时候,大多数人使用的都是重武,通过将魔力附着在强大的兵器上进而增加威力。到了后来,随着对魔力运用的愈发纯熟,笨拙的重武逐渐被抛弃,改为轻武或者直接空手,到现在还在使用重武的大多都魔力不充裕,想要通过重武的物理攻击来弥补缺损的法力值。

    路德认为是自己的无能让公主觉得丢脸,因此才被公主一脚踢开。虽然万分不舍,但他也没脸再央求去见公主最后一面,他沉默地来到重武部队,像自虐一样选了武器室里最重的兵器——那是一把比人还高的巨镰。

    与其空有魔力而不敢使用,不如把自己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没有魔力的贱民,就像牙牙学语的婴孩一样,拿起这把镰刀,一切从头学起。

    离开了那位比玫瑰花还要美丽的小公主,路德的心情就和手里的镰刀一样沉重,而当他晨训完毕来到食堂,像往常一样买了一小袋过夜的沉血准备离开的时候,对方突然又给他塞了满满一大袋新鲜的人类血。

    路德这才知道,练重武者大多都不肯甘于自身条件,一心只想从伍参军为国效力,其中不乏有许多低阶贵族的子女,国王为壮大军队,鼓励贵族阶级积极参军,对王室的重武部队给予大量补贴,不仅提高了月薪,还会为练重武者提供免费的餐食。

    那是整整一大袋血。而且是每顿饭都有。

    路德不是傻子,他突然就明白了公主将他调职的用意。

    到底还是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吵到了她。

    路德站在那,手里捧着一袋他从未感受过的、沉甸甸的、甚至还温热着的食物。

    他几乎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