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
“开门”
数小时前。 谢西隼与这位投资商约谈时间定在澳洲时间下午五点,在一家私人餐馆,按照国内时间换算,那会桑满正在飞机上。 对方是位白人老先生,名Verxon,威克森。今年七十三岁,一米七的身高,说着一口标准的纽约腔。根据林坤先前调查的背景,这位老先生祖籍纽约,投资天分极高,眼光毒辣,年轻时仅凭一千美金的基底,在华尔街混得风生水起,是不少上市大公司的背后股东,目前名下坐拥上千亿资产。 天才总是傲慢的,与Verxon一起出名的,不止是他的天赋,还有他古怪的脾气。这人很讲究眼缘,第一眼看不顺眼的,对方条件再好,都会被他赶出去。五年前他的妻子去世,他从纽约搬到悉尼定居,也彻底退居二线,只接见认识的人。谢西隼的爷爷谢永吉在纽约读美本时,和威克森做过同学,略有些交情。 谢西隼此番前来,主要是和他洽谈言盛准备在澳洲开展的珠宝业务。平心而论,这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但此次合作并不需要他本人有多专业,他的背后有高达十五人的专业团队,他只需提前恶补些业务方面的知识,再以“谢永吉的孙子”这个形象出面,看能不能合威尔森的眼缘。 他妻子已死,没有子女,不缺钱,也无所谓投资的钱会不会打水漂。人越老,越看中“缘”这个字。 和威克森刚打上照面,对方如谣传的严肃,全程绷着脸,秉退双方协同人员,开展一对一的对话。他甚至都没有寒暄谢永吉的近况,直截了当拣了些近期的国际新闻,各个方面的都有,询问谢西隼的看法。 谢西隼不得不严阵以待。 老先生说话没口音,但语速极快。这个时候他庆幸自己高中就有桑满陪着,整天跟他强调学好英文的重要性,让他在这种时候勉强还算得心应手,没闹出什么听不懂的笑话。 见对方神色没有明显不虞,也没有要甩脸走人的意思,谢西隼感觉自己表现不错。 席间,威克森去阳台接电话,谢西隼终于有空拿出手机,看看桑满有没有给他发消息来。 哎。他们才分开一天不到的时间,他就开始在想她了。 看着空空荡荡的聊天框,他脸色一黑。 这个没良心的姑娘, 真是完全没有想起他。 倒是裴源给他发来条微信:【谢哥,向平生现在是不是在深南当警察?】 他和裴源从小认识,彼此之间人际关系也几乎重合。向平生是他初中同学,爸妈离婚了,跟的mama。这人立志要当人民警察,两人经常拿对方练手,练习些新学的格斗技巧。可惜南城高考有户籍限制,非南城户籍人必须回老家高考,他籍贯在深南,不得不回他爸那里去。 他爸是做生意的,爷爷是深南市局的局长,来头挺大,也算高官家庭。 谢西隼:【嗯。怎么?】 裴源懒得打字,直接发语音:“我跟几个朋友在打高尔夫,其中一个是姚舒悦她哥,刚姚舒悦发消息问有没有人脉,他就来问我。” 说起来,姚舒悦能这么轻松跑到深南,她哥在其中帮了不少忙。 谢西隼对不熟的人毫无兴趣:【关我屁事。】 裴源:“你好冷漠,好歹也是你前未婚妻。” 谢西隼:【我从来没有承认过。】 “好吧。”裴源也没卖关子,“姚舒悦说,她在酒店门口碰上桑满,聊了几句。如果她没有猜错,桑满晚上那个局,可能有问题。” 挂断电话,谢西隼第一时间联系向平生,让他帮忙盯着,最好是在会所楼层蹲点。 向平生是个爽快人,了解完情况就答应了。 谢西隼仍是不放心。 明知这只是个猜测,并未发生,也有可能姚舒悦猜测是错的,桑满那边不会出任何问题。再阴暗一点,她压根没见过桑满,只是打听到一点消息,故意通风报信,目的是搅黄他和Verxon的合作。 以这位老先生的性格,如果他现在离开,之后能继续开展合作的机会几乎为零。 他从不缺需要投资的人。 但他不敢赌。 万一呢,万一桑满就是那么倒霉,第一次参加应酬就面临这样的情况。要是她真的出事,他怎么能不在她的身边。 做出决定只需要一瞬间。 等威克森打完电话回来,谢西隼立刻起身,和他说明自己有急事要离开。 他已经定了最近一趟的航班,直飞深南。 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为自己的爽约而道歉:“抱歉,Verxon先生。” 威克森那双精明的眼直直锁在他身上,他什么都没多问,只是通知:“你清楚你现在离开意味着什么。” “是。”谢西隼毫不犹豫,“如果您还愿意给我机会,等事情结束,我再飞来澳洲跟您道歉。” 威克森没再分给他任何眼神。 这是拒绝谈话的意思。 谢西隼眼眸微黯,无声再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 向平生做了回司机,送桑满到酒店,再把姚舒悦送回家。 “酒店我们排查过,没有问题。”他贴心地给出方案,“如果你还是感到害怕,可以开灯睡。” 桑满轻声说谢谢。 “不用。”向平生摆摆手,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有机会可以一起吃个饭,带上你男朋友,我和他也好几年没见了。” 这是直接承认了他和谢西隼的关系。 桑满点头,说好。 她有想过要不要给谢西隼发消息,解释下自己不是有意要隐瞒他。但这势必要向他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她的内心,这对桑满来说实在有些困难。 她并不是擅长表达的人。 况且谢西隼也不一定愿意接受。这个点在悉尼已经很晚,她现在去解释,他要是睡觉了,那又会打扰到他的休息。 最后桑满还是什么都没发,准备等明天白天,和他打个电话说。 桑满没想到,向平生一语成谶。 她失眠了,且很彻底。虽说早有会睡不着的心理预期,她开遍房间所有能开的灯,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还是清晰感受到加速的心跳和颤抖的身体。 好害怕。 桑满搬了椅子堵住房间门,保险栓扣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她开了个综艺想活跃一下,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慌,走廊上出现脚步声都会让她胆战心惊,生怕有人破门而入,还有窗外。 这里是十楼,但她完全不敢拉开窗帘,害怕会在窗外看见一张带血的人脸。 极为陌生的,强烈的恐慌心理,她很少产生这类情绪,可以说,她甚至很少产生情绪波动,以至于完全不懂处理的办法。 想找人说说话,这个时间点,认识的人都在休息,她本来也不认识多少人。 给谢西隼打电话吧,听听他声音也好。 他不会介意的,他可是她男朋友,男朋友就应该在她需要他的时候陪伴她啊,谢西隼那么喜欢她,肯定不会嫌她麻烦。 桑满手指发抖,摸到身边的手机,打开置顶对话框。她看着电话键,手指迟迟落不下去,她的理智卷土重来,耳边回响起谢西隼疲惫的嗓音,和那句“如果遇到什么事,你都可以和我说。” 她错过了最佳的求安慰时机。 桑满最终还是没有打电话。 她决定分散注意力,多看一会综艺,说不定看着看着就能酝酿出困意。 不知看了多久,综艺换了好几集,她仍然不觉得困,但心情平复了一点。 她总是能够做到自己调节好自己的情绪,这么多年都是如此。 床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桑满低头,看见来电人,不由自主睁大眼睛。 她是见鬼了吗? 谢西隼怎么会在这个点打来电话,他已经睡醒了吗? 桑满突然有点紧张。 不知道谢西隼是不是还在为她的隐瞒而生气。 她做了两个深呼吸,按下接听键。 谢西隼说:“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