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完结
CP:SEVENTEEN 金珉奎x全圆佑 左右位固定,OOC警告 有角色死亡,剧情纯属捏造,请勿上升现实真人。 不同角色的第一人称视角 - 半年前,辞职已经一年有余的我,终于选择自立门户,成立了属于自己的咨询室。 由于性格太过内向,又担心多余的关心会让人感到冒犯,所以在过去的咨询中,我仅仅只是在约定好的时间内,尽我所能地替咨询者解决问题,除此之外便再无联系。 正是因此,在离开原来的公司之后,我也失去了很多潜在客户。 为了不让新开启的事业过早夭折,我绞尽脑汁地为我的咨询室写了一条宣传广告,厚着脸皮发送给了几位仍和我有联系的朋友,希望她们帮我将信息扩散出去,或许这样就能从她们广泛的社交圈中,收到一两位咨询者的来电。 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没日没夜地守在手机旁边,生怕错过每一个陌生来电,无尽的等待与减少的存款让我也变得愈发焦虑,而“全圆佑”正是在这个特殊时期,给我打来了电话。 短暂的电话沟通比预想中还要愉快,我们很快就定下了第一次面谈的时间,我被找上门来的机会冲昏了头脑,只顾沉浸在这份喜悦与无端的幸福联想中,以至于忘记了确认联系人与实际咨询者是否是同一个人。 所以直到见面当天,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天在电话里与我对话的并非全圆佑本人。 “您好,我姓朴,我们之前在电话里联系过。” “这是我的名片。” 朴先生向我递来他的名片,名片的右上角印着某家娱乐公司的名字。 “是您需要咨询吗?” “不是的。”朴先生将手搭上身旁男子的肩膀,笑着向我道歉:“是这位,实在不好意思,之前在电话里没能说清。” “圆佑,打个招呼吧。” “圆佑?全圆佑?” 名为全圆佑的男子这才抬起头,短暂地与我对视几秒,微笑着点了点头后,又再次把头低了下去。 “还请您见谅。” 朴先生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甚至还刻意地笑出了声音,试图缓解刚刚稍显尴尬的气氛。 “他遇到了一些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有去过医院吗?” “有的。”朴先生凑近我,压低声音道。 “因为圆佑是艺人嘛,定期复诊的时候会有粉丝守在医院门口,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他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全圆佑便立马改口。 “总之就是这样那样的事。” 我的视线掠过一旁的全圆佑。 似乎是为了阻隔一切需要说话的可能性,全圆佑的脸上始终带着那副黑色的口罩,除去被要求与我打招呼的那几秒,他自进门起便一直垂着头,独自坐在一旁沉默不语,仿佛咨询对象不是自己一般置身事外。 “这样啊。”朴先生仍有话要说,我便象征性地回应了一下,表示自己有在听。 “找到您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诉求,就是希望您能和他多聊聊天。” 说实话,这种事情由亲近的人来做,可能效果会更好一些,毕竟我是一个完全不了解全圆佑的陌生人,他的艺人身份也是刚刚得知,网上信息又多又杂,也不知道哪些话题能够真正引起他的兴趣,哪些话题又是他绝对不愿提及的。 但转念又想到自己账户里所剩无几的存款,即使拒绝的托辞已经到了嘴边,我最终还是咬着牙改口,故作轻松地接下了这份委托。 朴先生向我大致介绍了一下全圆佑的情况,碍于全圆佑的艺人身份,他对很多细节都有所保留,就连全圆佑为什么不再开口说话,也没能对我透露太多,只告诉我是因为某起事故,全圆佑一位失去了很重要的人。 是亲人吗? 还是爱人? 我没有问出口。 初次会谈很糟糕,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全圆佑没有要说话的打算,即使我兴致昂扬地向他发问,但直到会谈时间结束,也依旧只有我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朴先生又和我预约了之后的见面时间,但每一次会谈的结果皆是如此。 说不挫败是假的,在经历了反复的自我怀疑与否定之后,我选择暂时放弃让全圆佑开口回应我的打算,并将话题的主角换成自己,开始向他分享我的生活。 但他依旧没有兴趣,沉默得像一口枯井。 与全圆佑的例行交谈持续至今,或许是时间的流逝将他从痛苦中解放了些许,又或者是对我的可怜,我尴尬的自问自答也终于能得到一两个字的回应。 有关全圆佑所经历的事,我在网上道听途说了一些小道消息,但由于无从考究,我也只是当作听故事一般左耳进右耳出,只是偶尔会在他愿意多说几句话时,稍微期待一下他能亲口向我说出事实。 今天是和全圆佑进行例行交谈的日子。 全圆佑一走进房间就径直走向角落,将眼镜卸下,从口袋里掏出眼罩戴上,背对着我蜷缩在那张躺椅上。 “最近睡得好吗?” 在之前的某次交谈中,全圆佑主动告诉我说,自己最近的睡眠质量很差,合上眼后不久便会遭遇梦魇,如此反复折磨一整夜,直到天明才有所好转,但也只是勉强能够合眼,浅浅睡上一会儿而已。 这种情况几乎每晚都会发生,他甚至已经开始恐惧夜晚和睡眠,即使服用了安眠药也无济于补。 所以这句话也渐渐变成了我们每次交谈的惯用开场白。 “昨天还好,没有梦魇,难得一口气睡了三个小时。” “是吗?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但还是做了一个……梦。”全圆佑犹豫半天,最终还是用了“梦”这个字,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情愿,似乎不愿承认那是梦境。 “你想听吗?” 全圆佑第一次主动对我袒露心声,这意料之外的情况,不禁让我有些鼻头发酸,就连声音也有些颤抖,但我也说不上来这一切到底是因为感动,还是掺杂了其他的复杂情感。 我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声音恢复正常。 “当然想,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那我从头开始说吧。” - 听经纪人说,我已经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了,是在赶行程的路途中遇到了交通事故。我因为坐在驾驶室后座,避开了正面冲撞,捡了条命回来。 可我不仅对经纪人所说的事故完全没有印象,甚至忘了自己所赶的行程到底是什么。经纪人听完,急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先是指了指自己的脸,问我记不记得他是谁,在我准确报上他的姓名与工作后,他又让我回答“我是谁”的问题,听完还不肯作罢,从手机里翻出之前巡演结束时的合影,向我一一确认照片里每个人的姓名。 巡房的医生很快来到了病房,例行检查我的各项指征,在听完经纪人那一通紧张又混乱的描述后,只是很平静地说,这是大脑出于自我保护,产生了逆行性遗忘。 “要多久才能想起来呢。”经纪人追问道。 “因人而异,短的十天,长的不知道。” “非要记起来吗。” 医生始终埋头写着巡房记录。 “呃……也不是这样的。” 经纪人的脸色有些尴尬,或许是意识到我所遗忘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人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之后我在医院待满了两个月。即使医生在第五周的时候,说我已经可以去办理出院手续了,但经纪人和公司始终不同意。为了打消我赶在回归期前归队的念头,公司很快发布了我不参与这次回归的新闻稿,又硬生生地让我在医院里待到回归日前一天,才同意让我出院。 虽然不能参加这次回归,但日后的巡演总归要参加的,医生也在出院前的最后检查中,给出了我可以恢复正常生活的结果,我便借着这个由头,跟经纪人提出了回公司参加练习的要求。 “不行,绝对不行!” “这次回归你不用参加,落下的东西等之后彻底恢复好了再学也来得及。” 我和他在车上说了好久,最后还是两个人各退一步,才结束这场争论。 “只能坐在角落里看啊。” “绝对!绝对不可以跳舞!” 回归期前后的行程总是满满当当,再加上这些年组合的人气水涨船高,成员们也都渐渐能接到单独的行程,所以练习室里偶尔会少上几个人。 但我还是习惯性地在进门之前,借着门上那一小块玻璃,数一数练习室里的人数。 “1、2、3、4……12。” 果然,就差我一个。 说实话,我有点不敢推开门。即使知道自己的缺席情有可原,但心底难免会感到愧疚。毕竟每支舞的队形、走位、编排,歌词的分配,都会因为少了一个我而重新编排,日后等我归队,同样的流程又要重新再来。 我扶着门把,自责的叹气还没来得及吐出去,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夫顺宽给打断了。他趴在那块小玻璃上,摆着鬼脸吓唬我,又赶紧把门拉开,嘴上说着“圆佑哥,回来啦!” 一边笑着把我迎进门里。 所有人一下子都围了上来。 “抱歉啊,没办法去接你出院。” “你怎么样了?身体还难受吗?” “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这次回归的舞,后面我教你就好了。” …… 十几个人,没有人会一直说话,但一直会有人说话,我在安静的医院里待久了,耳边突然被他们这么一闹,还有点不太适应。 “没事,回归重要,经纪人带我回来了。” “医生说我没事,但经纪人不同意我现在练习。” “好,之后再说。” 随着门被再次推开,所有人便一下子都作鸟兽散,一向以严厉著称的舞蹈老师进了练习室,我转过身和她打过招呼,就退到靠近门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这次回归期的舞,因为少了两个成员,所以动线变化会比较大。” “我连夜改了一版,练的时候每个人都注意一下,如果有哪些地方需要调整,及时跟我说。” “两个成员?”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地上爬起来时还差点摔了个趔趄,几乎是扑到他们身后,再一次数了数自己面前的人数。 “1、2、3、4……12。” 我故意提高音量,用以佐证自己没有数错。 是的,除了舞蹈老师和我,还剩下十二个人。 “除了我还有谁不在吗?”我追问道。 原本闹哄哄的练习室瞬间静了下来,我不知道这阵沉默之后要接的是什么,是所有人的哄堂大笑,还是突然从哪里冒出一台摄像机,对着我此刻的脸大拍特拍,再放大我脸上的惊愕,与成员们捂着肚子大笑的画面进行对比。 我的问题没有人回应,就连平时一向急性子的舞蹈老师,也任由我这个得不到答案的提问挤占她的辅导时间。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奇怪,真实到完全不像是为了恶作剧而强装出来的样子。每个人都把眉头蹙成一团,眼睛像失去控制的蝴蝶玩具,吧嗒吧嗒地闪个不停,为了躲避与我的对视,一些人低下了头,一些人把脸转向了一边。 “圆佑,你再数数看。” 权顺荣往旁边迈了一步,又冲身旁的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别站得这么紧。 “除了你和老师,我们这里真的只有十一个人。” 他的表情总是这么真挚,但我实在无法相信他说的话,我的眼前就是十二个人。 崔胜澈见我不说话,小声地喊了声“1”,其他人便默契地接起了顺序。 “1、2、3……8、10” 我想都没想就打断了报数,指着李硕珉身后的金珉奎质问道: “为什么不报数?金珉奎。” “哥……” 李硕珉本就拧成一团的表情,又因为我这句话,脸色也变得更难看了。他顺着我指的方向,像一个卡壳的机器人,一点一点地扭过头,又飞快地转了回来。 话在他嘴里酝酿了很久,但最后只挤出来一句:“珉奎他……不在这。” “这不是隐藏摄像机游戏吧?” “他明明就在那里站着啊,你们都看不到他吗?” 我迫切地想要给这出闹剧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又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和金珉奎闹别扭时,总会假装看不见他,不管他怎么叫我,我也不会回答,成员们知道后也会跟着一块帮腔,笑嘻嘻地四处问“珉奎呢?我看不见金珉奎啦。” 上次假装看不见金珉奎的游戏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在我住院之前吗? 我又和金珉奎闹别扭了吗? 我后来有跟金珉奎示好吗? …… 该死的,我全都记不清了。 我不明白金珉奎不肯出声回应的原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是因为我之前经常和其他队友这样捉弄他,所以这次用同样的方法来整蛊我吗?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珉奎,你看得到我,一定看得到我吧?” 我急切地向他确认,从喉咙里涌出的声音,像是呛进了鼻腔,浸了水似的酸溜溜的。 “玩够了就别无视我了吧。” “圆佑……你到底在说什么?” “珉奎他真的不在这里啊。” 权顺荣一脸茫然的看着我说道。 “你们就别帮腔了,装作看不到的游戏早就结束了。” “啊……”权顺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夫胜宽很快拉住他,劝阻我们结束这场无意义的争论,“嗯嗯嗯,圆佑哥说得对,别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 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金珉奎到底在不在这里?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叫他,金珉奎始终没有反应? 他只是站在那里,视线像是在看我,又像是直接越过我望着别处。 是他躲进了某个我无法看见的真空世界,还是我在他的眼里变成了透明。 我不知道。 “金珉奎,你说句话……” 当我试图向金珉奎靠近,崔胜澈立即伸手拦住了我,他用手捂住我的眼睛,另一只手拍打着我的后背,不停地在我耳边说“没事的,没事的。” 练习室里依旧静得出奇。 待我冷静下来,崔胜澈便拿出手机,给经纪人打了电话,他要求我先和经纪人回到宿舍,随后又解释说: “我们没有在和你玩游戏,珉奎他确实不在这里。” “你太累了,今天先好好休息吧。” - 从公司回宿舍的路上,我不停地问经纪人有没有看到练习室里的金珉奎,如果不在那,那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经纪人始终没有接话,只是像扛沙包一样,默默地从崔胜澈手中接过我的胳膊,揽到他的脖子上,把我带回车上,再带进宿舍里。 临走前,他盯着我们的宿舍看了很久,最后留下一句:“珉奎他不在公司。” “为什么不在?不参加回归了吗?” 他避开我的问题不愿回答,把手伸到我面前,像机器人一样自说自话: “暂时把手机交给我保管,有什么事,就用房间里的座机联系我。宿舍的网络坏了,你想要什么东西,给我打电话,我给你送来。” “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饭菜会给你准备好送来,其他的你都别管了。” “为什么?凭什么?” 他没有给我解释,也不给我反应的时间,从我口袋里抽走手机,随后关上了门,从门外上了锁。 我能肯定的是,金珉奎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所有人不会像现在这样刻意地瞒着我。 只是现在暂时不能知道真相了。 外套也懒得换了,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倒在被子上,盯着那片被灯光映得昏黄的天花板发呆。 原先拥挤的集体宿舍,在几年前换成了现在这间。我在猜拳游戏上的烂手气自出生起便一直延续至今,几年前的第一次分房游戏,我和金珉奎抽中了宿舍里唯一的双人间,第二次分房游戏的结果依旧如此。 从十几岁的架子床,到二十岁出头的集体宿舍,再到现在的,全宿舍唯一的一个双人间。 我不是没有想过要换一个单人间。 一开始会因为觉得自己太过“倒霉”,像个小孩一样赌气,又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气全都撒在金珉奎身上。 这场无理的撒泼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金珉奎本不必理会我,但他没有这样做,反倒把全都揽到了自己头上,怪他自己和我出了同样的“拳头”,于是开始变着花样哄我。 在聊天框里给我送饮品卡,不怎么沉迷于电脑游戏的人,和我玩起了同一款游戏,会悄咪咪地往我的游戏账号里充值,也常常把我随口提到的或是喜欢的东西,藏在我的被子里、衣柜里。 很奇怪,我在金珉奎面前总是没有哥哥的样子,成员们还会借此调侃我,说我在金珉奎面前就是一个小孩,金珉奎对我和对恋人没什么区别。 “说起来,你俩还是一个宿舍呢。” “唯一一个双人间~两次分房间都在一起~” “新婚夫夫,bittersweet~” …… 诸如此类的调侃,起初我还会觉得不好意思,总是硬生生地岔开话题。但听得久了,耳朵起了茧子,人也渐渐变得厚脸皮,甚至享受起自己靠“无理取闹”换来的唯一“优待”。 金珉奎只对我这样。 是独特的,唯一的。 房间里常用的香氛在某天变了个味道,是我喜欢的那种,不大明显的皂香味,我能感觉到。 我对金珉奎,又或者是我与他之间,隐隐约约的,也有什么东西在变。 我能感觉到。 …… 门外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与交谈声,把我从梦里拽了起来。床头的钟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午夜的12点34分,这是大家练习结束回来的声音,几分钟后,依次响起的关门声,很快就把这阵嘈杂挡住了。 走廊里再次变得安静。 没了困意的我从床上坐起来,抱着明知会落空的期待,眼巴巴望着门口。我希望门被打开,希望金珉奎会从墙角露出脑袋,用黏糊糊的声音向我抱怨,今天的舞蹈课好累。 “今天的舞蹈课好累。” 熟悉的声音从角落里飘了过来,我不敢相信地看着玄关亮起的小灯,下一秒,金珉奎如我所想的那样出现在了墙角,他往我的房间里望了望,轻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房间。 早已经举起的手甚至还没来得及挥舞,又只能放了下来。 他还是看不见我。 对了!杯子电话!杯子电话! 我跳下床,翻箱倒柜地找起了杯子电话。那是之前休假的时候,金珉奎为了打发时间所做的手工。为了满足他大半夜的突发奇想,我们俩还特意跑到三公里外的贡茶,买了两杯奶茶,但走到半路就喝光了,于是就这么举着两个空杯子,傻乎乎的回了家。 金珉奎用颜料把杯子外壁也涂成了白色,又拿着画笔在上面勾线、上色,还差最后几笔就要完工的时候,他忽然抬头看我,问我说楼下便利店明明就有卖纸杯装的咖啡,我们为什么要跑那么远。 因为你太傻了,我回他。 他放下画笔,双臂交叉在一起,背对着我佯装生气,嘴里嘟囔着“总是说我傻傻傻的,不傻也要被你说傻了。” 杯子上的颜料还没有干,我拿起来的时候沾了一手的白色颜料,把其中一只扣在他耳朵上,另一只扣在我的嘴上。 “我也傻。”我说。 “我们两个都是傻瓜。” 那以后如果谁生气了,另一个人就用这个和他说话吧。 金珉奎抓着我的手,把杯子放到他的嘴边,我总觉得是他的话把纸杯震得一抖一抖,连带着我的耳朵也一起发麻,直到松开手才发现,哪来的线啊。 是距离太近了。 我的心跳都要和他的混到一起了。 线是后来加上的,约也就这么定下了。 我在电脑桌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它们,白色油漆上的指纹依旧清晰可见,于是刻意地对准,把指腹贴了上去,拿着它们走到了金珉奎的房间门口,把属于他的那一只倒扣在地板上。 金珉奎故意把线做得很长,之前我还总说他是不是不愿意和我面对面说话,没想到现在居然也排上了用场。 我不敢站在他的门口,因为这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电话过了很久才被人接起。 “喂。” “是圆佑哥吗?” 金珉奎的声音清楚地传了过来,他那天生带着鼻腔的声音,顺着棉线把我心底的难过也拉了起来。 “干嘛装作没看到我啊……” 我此时的表情应该很奇怪,生气、开心、难过,全都混杂在我的心里,嘴角也像跷跷板一样,一会儿垂下一会上挑的。 “啊?原来圆佑哥你在啊。” “你在说什么呢。” “我一直在啊。” 在练习室里发生的一切快速在我眼前飞过,金珉奎难道看不见我?是我变透明了?可是其他人都能看见我,唯独看不见金珉奎。 我抓着纸杯朝金珉奎的房门口奔去,重重的脚步声落在瓷砖上像是一棍棍闷鼓,当我抓着门框往里望的时候,坐在门口的金珉奎也抬起头望向我。 “其他人都说你不在。”金珉奎说。 “他们也说你不在。”我答道。 “胜澈哥跟我说,你出车祸住院了,之后要回家修养,下半年都不会来公司了。” “你偶尔会消失,但我总能在练习室里看到你,只是不管我怎么叫,你都不会答应。” 金珉奎的表情很是委屈,耷拉着眉尾,鼻子也像小狗似的一抽一抽。 “哥,你真的出车祸了吗?” 看着他那痛苦的表情,我下意识地想要否定,但还是点了点头,默认了。 “你伤到哪里了?伤的严重吗?” “我还以为你又生气了,又不理我了。”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我也跟着重复了起来。 “我没有生气,以后也不会不理你了。” “我一直都能看到你,不管是练习室的你,还是刚刚回到房间的你。” “我一直都在叫你,你也不会答应。” “那我们现在怎么看得到对方了?” 金珉奎把杯子电话放在手里看了看,又放回嘴边。 “真的是因为杯子电话吗?” “或许是吧。” “那要试试看吗?” “我把杯子放到一边不去碰它,看看我还能不能看到你。” 想要拒绝这个提议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金珉奎就把杯子放下了,我看着他原本聚焦在我身上的视线瞬间变得茫然,嘴里喊着我听不见的我的名字,随后赶忙坐回地上。 “哥刚刚……突然就不见了。” “你有听到我在叫你吗?” 我摇摇头。 “所以说,如果我们想看见彼此,想听见彼此的声音,就只能抓着这个杯子电话吗?” “应该是的。” “没事,总比之前好。” “还好之前做了杯子电话,还好线够长。” 金珉奎总是这么乐观,无论多难多苦,他总能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受他的鼓舞,我也终于笑了。 “那我们就这么拿着杯子睡吧。” 金珉奎试图把自己的拳头塞进杯子里,连口都没挤进去,于是又换了个姿势,只把四根手指放了进去。 “好傻。” 我学着他的样子,也把手指塞了进去。 “跟当时买两杯奶茶的时候一样傻。” 凌晨5点半,起床去赶行程的金珉奎把杯子放在我耳边,轻声跟我道了声早安便离开了,原本还沉在睡梦里的我突然想起经纪人是从门外把门反锁的,那金珉奎能够出得去,是不是意味着门锁已经没了? 想到这里,我立马从床上爬起,走到门口用力地按了按把手。 纹丝不动。 算了,能看到金珉奎,能和金珉奎说上话已经很不错了,我自我安慰着,又把自己的杯子套在手上,放在床头灯前观察着杯壁上的图案。 金珉奎在两个杯壁上各画了一朵向日葵,都是五片花瓣,我总觉得其中有一片的颜色比其他的要暗,花瓣边沿已经变成了枯萎时才会出现的深褐色,于是跑到金珉奎房间里拿了他的来看,确认是一模一样的之后,才算是放下心来。 还没有人气的那些年,回归期的那一周我们都只能躺在保姆车上睡觉,只要能让我们打歌的节目,无论大小我们都会去。 这些年好多了,虽然依旧很忙,但至少每天都能回房间睡上一觉。 经纪人没有告诉我这次回归期的安排,我只能按照上一次的回归推算,算金珉奎几点能够回来。 算出大概时间了,才后知后觉自己这样做有点好笑。 “啊……太无聊了。” “金珉奎能不能快点回家啊。” 金珉奎在11点半回到房间,我坐在自己房间的门口,看他走进房间,放下手里提的袋子,然后拿着杯子电话走出来,像我一样坐在门口。 “晚上好。”金珉奎笑着说。 “哥有想我吗?” 我摇摇头,但还是嘴硬不了,拿起杯子回答他:“想,我好无聊。” “无聊?圆佑哥,你没有出去吗?一直待在房间里吗?” 我点点头,抬起手指向门口,“我出不去,经纪人把门从外面锁住了。” 金珉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他拿着杯子走到门口,做出按下门把、把门拉开的动作,示意我向门外走。 我只能把杯子贴到门上,又敲了敲门。 “你打开的门,我出不去。” “那手机呢?电脑不能用吗?” “电脑没有网络,手机被经纪人没收了。” “你到底干什么了?” 金珉奎脸上的表情像是完全不信我说的话,想想看也是,我都28岁了,怎么还会像初中生一样被人禁网禁手机。 “我的手机给你。” 金珉奎把手机放在地上递给我,我伸手去摸,指尖却穿了过去,直直戳到了地板上。 “好吧……这也不行吗。” 金珉奎把手机收了回去。 “那你要看什么,我给你搜。” “搜你的名字,我要看你最新的新闻。” “最新的新闻?应该就是回归吧。” 金珉奎若有所思,但还是照着我说的话做了,把最新一条新闻的页面点出来给我看,“我说吧,就是回归新闻,没别的。” “回归?新闻?” 我看着我眼前模糊一片的马赛克,凑近看不清,又摘掉眼镜拉远了点看。 “我只能看到马赛克。” “啊?那我给你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吧。” 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吃了什么,这些原本对我来说并不新鲜的东西,眼下却因为金珉奎的转述而变得有趣了起来。 他说自己打卡了粉丝送来的应援咖啡车,把提前准备好的甜甜圈应援甜点和小卡委托让经纪人代发,自己是第二波坐电视台靠门那侧的观光电梯的人,台下粉丝举着的应援词也变得比之前还要无厘头。 “明天也要这样说给我听。” 在回到各自的房间之前,我叮嘱金珉奎。 “嗯。” 他伸出小拇指勾了勾杯子,我也学着他的样子。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明天带回来给你。” “都可以,就按你喜欢的买吧。” …… 金珉奎在天蒙蒙亮的清晨,轻手轻脚地出门了,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奇怪想法,我竟然跑到了金珉奎的房间,躺在了他的床上。 好想见到金珉奎。 我在心底默默念着,把沾有他气味的被子捂到自己脸上,又再次沉沉睡去。 接近午夜,门口响起了开门关门的声音,以及晃动时塑料袋那有些刺耳的沙沙声音,金珉奎站在房间门口晃了晃他手里的东西,随后走进我的房间,把东西放在我的面前,按照约定跟我说起了他的今天。 成年人的每一天不过是前一天的重复,谈不上有趣,以前只觉得生活枯燥无趣的我,现在却听得起劲,想伸手从面前的袋子里摸出一包零食来吃,摸了半天却只能摸到被子。 “这些也碰不到吗?” 金珉奎原本一脸兴奋的表情瞬间黯淡了下来。 “没事,你告诉我你买了什么。” 我从床头翻出笔记本,照着金珉奎说的一一记了下来。 “我让经纪人给我买就好,明天我们一起吃吧。” “约好了?” 我像昨晚那样勾了勾杯子,看着金珉奎也这样做了,原本还是笑着的脸突然僵了。 “你把杯子转过来……” “向日葵那面。” 金珉奎的向日葵,第一片花瓣已经彻底变成了深褐色,第二片花瓣原本的颜色也几乎要被深褐色盖住了,我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向日葵也转了过来。 一模一样。 我扭过头去确认时间,11点58分。 “怎么了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盯着时钟上的数字变成0:00,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杯子上的向日葵。 第二片花瓣也凋谢了。 看着剩下的三片花瓣,我不知道该怎么转过头去面对金珉奎。 还剩下最后三天,三天后,我们又会回到最初那样。 可是那时候就没有杯子电话了。 “圆佑,圆佑。”金珉奎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着急了。 我努力平复心情,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一点一点地把身子转过来,但还是不敢抬头看他。 “珉奎,你今天可以早点回来吗?” “我……不能保证。” “那,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对我说的话。” 眼泪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落了下来,之后便再也止不住了,无论我怎么拼命地用袖子去擦,怎么用力地按住眼眶,但眼泪又总能见缝插针地钻出来,顺着我的脸颊向下淌。 “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别哭啊,是我回来得太晚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金珉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我身边的,我能听见他膝盖重重磕到地板的声音,他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了,本就带着鼻腔的声线让我分辨不出他是不是也哭了,但我不敢松开手,我怕眼泪会越流越凶。 “哥。” “睁开眼,看看我。” “求你……求你了。” 金珉奎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三句话,当我睁开眼看向他的时候,他明明还是笑着的,可下一秒,原本还上扬的嘴角就顺着眼眶里的眼泪一起掉了下去,他的嘴唇开始抽动,连带着嘴里的话也变得磕磕绊绊。 “我……我……碰不到你。” “我想给你擦眼泪。” “但我碰不到你。”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碰不到你。” 金珉奎在眨眼之间崩溃了。 是啊,从最初碰不到金珉奎手机的时候,我就该预料到的,但我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不,我知道的,只是心存侥幸,只是觉得有了杯子电话,我们就能像当初一样,正常地,普通地,继续生活。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正常,我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哪有人只能靠杯子电话,才能看见彼此,听见彼此的。 哪有人会碰不到对方递来的东西,碰不到对方的身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抹掉眼里的泪,强装镇定地重复刚刚的问题。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对我说的话。” 不等金珉奎回答,我一个人继续说道。 “我有哦。” “我今天在你出门的时候就醒了,趁你不在家,偷偷跑到你的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我之前没有那么喜欢皂香味,因为觉得这个味道有点太普通,太平淡了。” “躺到你床上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喜欢的从来都不是皂香味,而是你身上的味道。” “很奇怪吧,我居然会对一个……一个同性的弟弟这样。” “对不起……我只是想说,我很喜欢你。” “不是哥哥弟弟的那种喜欢,不是能轻易把我爱你当玩笑话说的喜欢。” “还剩下三天,我们就……不留遗憾的好好度过吧。” “为什么再也碰不到了呢。” 金珉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不知道是笑还是惋惜的声音。 “为什么在喜欢的人向我告白的时候,我却再也碰不到他了呢。” “圆佑哥,我也好喜欢,好喜欢你。” 他嘴角挂着笑,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那一晚是在我的房间里度过的,大哭过后的抽泣声接替了我们想要掏空心意对彼此说的话,在安静的夜里不时地、交替着响起。 我太久没有像这样哭过了,以至于困意一下子就吞没了我,当我醒来,金珉奎已经离开很久了。 床头的纸杯下压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 「等我回来。」 往后的两天,我像灰姑娘一样恐惧着午夜12点的到来,金珉奎往往会踩着点,赶在这之前打开房门。 我们躺在他的床上,躺在客厅的地板上,纸杯电话的棉线早已经没了作用,但我们依旧在说着说不完的话,在漫漫长夜里,等待困意再度向我们涌来。 “往后,我的人生会变成黑夜吗。” 白天看的书里,作者提到了被独自留在黑夜里的人生,合上书的时候也没觉得感同身受,直到在夜晚与金珉奎重逢,我才意识到,我的人生也即将要变成只有我一个人的、永不终结的黑夜了。 “不会。” 金珉奎很笃定地说,他起身拉开窗帘,匆忙间弄掉了手里的纸杯,我看着他的身影被倾洒下的月光冲淡,像灰色的硫酸纸一样挡在我的眼前。 纸杯很快被金珉奎捡了起来,他指着窗外的夜空,对我说: “白天所看不见的东西,会在夜里更变得清楚。” …… 最后一天的早晨,我醒来以后,发现金珉奎依旧躺在我的身边,沉沉地睡着。 我看了他很久很久,想要低头吻他的欲望在心底漫涨,又总是被不舍压了下去,即使知道自己根本吻不到他,也还是担心把他吵醒,怕自己会更舍不得他。 “我会早点回来。” 刚睡醒的金珉奎向我保证,晚上的他也按照约定,早了两个小时回来。 我把床头的表收进了抽屉,活动着嘴角,想要装出一副坦然的、开朗的笑脸,去迎接金珉奎。 “回来啦。” 我躲在墙角,趁他换鞋进门的时候突然冒出来吓他,他应声抬头,脸上很快装饰起了一个微笑。 “发生什么了?” 我只看到了他通红的眼圈。 “其实那天你让我搜新闻的时候,我本能地感觉有些奇怪,于是搜了搜你的新闻。” “之后又追问了队友和经纪人,最后他们告诉我说。” “说……” “说你出了交通事故,不在了。” “是我……不在了吗。” 我对这个答案有些错愕,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庆幸,甚至为即将消失的人不是金珉奎而感到开心。 被爱冲昏了头的人果然都是傻瓜,我在心底自嘲道。 “说真的,我不知道你到底是鬼魂还是我的幻觉,但是我真的好……好庆幸我还能见到你。” “你可以抱抱我吗?” 我笑着向金珉奎张开了双手。 “那……我可以吻你吗?” 金珉奎也张开了手臂,一点一点地向我靠近。 绝对不会出现否定的答案,正如我们都心知肚明,我们根本无法触碰到彼此一样。 金珉奎像往常一样,笑着,大张着双手向我跑来,在本该感受到他心跳的胸膛,本该感受到他抚摸的肩膀与后背,此刻依旧什么都没有。 “要怎么吻呢。” 我笑着调侃他,眼泪却在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 “全圆佑。” “谢谢你喜欢我。” 金珉奎顺着我的泪痕,向上吻去,我闭着眼睛幻想着他轻柔地落在我眼睛上、眉间的吻。 我想象不出来真正的吻,我也不愿意去想,我多么希望他的吻能落到我的唇上。 或许是临走前的幻觉吧,我觉得我的嘴唇轻轻地凹陷了一小块,随后被小心翼翼地吮着、吻着,说不清到底是痛,还是其他的感觉。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坐在我周围的人全都围了上来。 “圆佑,你终于醒了……” “吓死我们了。” “你知道你在这里躺了多久吗?” “还好没事,还好醒过来了。” …… - 这个圈子里的人,比谁都更擅长遗忘。只要各大娱乐报刊的版面、社交媒体的头条不再出现相关报道,留在他人脑海里的,有关这件事的记忆,也就和12点就过期作废的旧报纸一样,被人丢进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是逆行性遗忘。”医生说。 到底哪一层是梦境,哪一层是现实,被困在梦里将近半年的全圆佑也有些分不清了,他忘记了很多事情,重要的、不重要的。 当氧气面罩被摘下,全圆佑说的第一个词是“杯子电话”,第二个词是“金珉奎”。 所有人都不敢告诉他现实,只能瞒着,用金珉奎的视频掩饰过去。 留下的视频、音频,保留着金珉奎曾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痕迹,可看得久了,全圆佑却莫名觉得有些不真实,就好像金珉奎不再是自己可以触摸到的人,这些视频也不过是被具象化的梦境,说不定也是一场骗局。 全圆佑低下头,语气里藏着埋怨。 “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哪了。” “我听别人说,越是梦到一个人,就证明自己已经开始忘记他了。” “你只梦到过这一次吗?” 我问道。 “嗯。” “还好只有一次。” 他忽然笑了起来,自我安慰道。 “不过,活着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我多做几次梦就被忘记呢。” - 我私下向别人打听了那起事故。 突如其来的暴雨和对方驾驶员的过度疲劳,导致对方车辆失去控制,冲破了双向车道的围栏,直直撞向了本在正常行驶的车辆,靠近副驾驶室的一侧被撞得完全变形,司机也因为躲避不当,当场毙命。 路过的外卖员及时救下了后座的乘客,因为及时得到救治,该名乘客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此次事故共造成两死一伤。 渐渐地,全圆佑的经纪公司不再安排他与我的会谈,他在最后一次见面时告诉我,自己最近很少失眠,也没能再做有关金珉奎的梦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