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自新生的拉斐尔·赫恩亮相之日过去了三天，外界的讨论依旧火热。

    秦天和拉斐尔来到了位于郊外的一处周遭绿植环绕的安静公墓。

    这天下着小雨，秦天撑了一把大伞罩在两人头上，拉斐尔手中抱着一束黄玫瑰和白菊组成的花束，两人踩着水花走进墓园深处，他们要祭奠的人就埋在这里。

    这块墓地的位置不错，靠在一棵松树边。墓碑样式很简单，只刻着名字和生卒年月，没有过多的装饰。雨水顺着墓碑滑落，冲刷着上面的字迹：

    彭慕青之墓。

    拉斐尔蹲下身，将手中的花束轻轻放在墓碑前。花束被雨丝打得轻轻摇摆，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墓碑上的名字，低声道：“很久没来看你了，发生了很多事……抱歉……”

    秦天站在他身后，伞微微倾斜，确保雨水不会落到他身上。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拉斐尔说彭慕青的家人本想等火化了把骨灰带回家便算了，在他的坚持下才选择安葬在这里，墓地是他当年花了几乎所有积蓄还找朋友借了些钱买下来的。

    秦天问他为什么，照理说拉斐尔并不是个多么传统讲究落土为安的人。

    拉斐尔回说其实是因为自私。

    他想把好友留在首都，这样才能时时刻刻提醒他不能半途而废。

    秦天心想他这纯粹是借口，本质就是他对当年没能及时察觉好友困境心怀愧疚。

    “秦天。”拉斐尔回头喊她，她取下肩上的包，从里面拿出两瓶廉价红酒递给他，他接过来把酒瓶小心地摆在了墓前。

    “这是他从前最爱喝的酒……当时我们都很穷，买酒也只能买这样的。”当秦天纳闷他为什么在路边自动贩卖机里拿了两瓶最便宜的酒时，拉斐尔如此解释。他还说要是彭慕青不满意就托梦给他，到时候万一买不起就拿她的卡刷。

    拉斐尔在墓前讲了许多事，有些内容连秦天都是第一次听，她很多次都想打断细问，但气氛不容许这么做，只好记在心里，回头找机会审问审问。

    大约过了半小时，天空雷声轰鸣，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越发急促，秦天催促道：“走吧，雨越来越大了，下午还有事，我们得先赶去军部。”

    拉斐尔点点头，看了一眼墓碑：“下次再来看你，记得给我托梦。”

    回去路上，他说起以前他们两个下雨天就喜欢窝在宿舍打游戏，彭慕青爱喝酒，他喝茶，结果总被彭慕青调侃他太爱养生不像个年轻人倒像个老头子。

    “慕青他酒量很好，千杯不倒……”说到这里拉斐尔瞥了一眼秦天，抱怨起来：“跟某个喝不了几杯就醉了而且酒品很烂的人完全不一样。”

    秦天只能讪讪地笑笑，认下这个控诉，毕竟她每回喝醉都会把拉斐尔折腾得一番……尽管如此，他们家冰箱里也一直备着几瓶她喜欢的酒，这不是负责采购的老婆大人的宽容善良还能是什么呢？

    下午的工作是去探望福利院的孩子。

    这是以前拉斐尔得空时最常做的慈善活动，军部的宣传部门觉得为了让民众更快接受赫恩元帅的新形象，要拍摄相似的宣传物料，所以安排了这么一份工作给他们。

    虽说是刻意安排的，但不代表他们不诚心，比起跟政府部门的高官吃饭喝酒，两人都觉得这种活动有意义多了。

    这间福利院是首都历史最久，资质最正规的一所，跟以前秦天和拉斐尔调查地球复兴教时去的那家贩卖人口的偏僻黑机构不一样，它就开在市区里，周围很热闹。

    因为算是首都最出名的一所福利院，政府为了政绩好看，拨款是少不了的，里面的孩子有人类教师负责教导，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当然，收容标准也高，像是秦天从边境妓院里带出来的那批Omega都是没有资格进来这里的。

    拉斐尔私下跟秦天说过，以往他来这样高规格的福利院多半都是军方的安排，其实他匿名给那些真正缺少资金的孤儿院捐的款更多。

    “所以您到底捐了多少？”秦天每天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他明面上捐款的数字就不小了，感情匿名的部分还更多？他可是被范成良怒斥过队伍里一点钱都搞不到的，元帅的纯月薪顶天了也就几十万，难不成他老穿旧衣服不是因为觉得没必要懒得买，而是真心实意地在省吃俭用？

    “……这个……呃……”

    拉斐尔被她这么一问，视线立马移开，心虚地回答：“……总之…不会妨碍生活？”

    噢，那就是全捐了呗，她秒懂了。

    虽说到他这个位置，吃穿用都是部队免费提供的，他也没什么费钱的兴趣爱好，看书能要几个钱，就连打游戏也是打那种竞技向不用氪金的，但不给自己留存款，这不是比她还败家吗？秦天摇摇头，回头她一定要把这个事偷偷告诉她爹控诉一下……

    “我以后会先问你的意思的……”拉斐尔扯她的衣角，楚楚可怜，一副知错就改讨好她的样子。

    嚯，这是接下来还要继续的意思咯。

    秦天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真是拿你没办法。”又捏了捏他的脸：“走吧，别让孩子们等急了。”反正他最多把自己那份工资全捐了，就随他高兴吧。

    他们下了飞行器，街道附近已经被清过场了一个路人也看不见，卫兵和摄影师在他们边上跟着，红顶白墙像是童话里的出现的小城堡一样的福利院远远地就能看见。

    两人走进福利院，系着围裙的院长阿姨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他们她热情地迎了上来，她跟拉斐尔似乎是熟识：“赫恩元帅，真是好久不见了，这位是秦少将吧，孩子们都特别兴奋，早就在活动室等着了。”

    拉斐尔微笑着点点头：“麻烦您了，院长。”

    到了活动室，孩子们早已整齐地坐好，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拉斐尔走到孩子们面前，亲切地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秦天看着他和孩子们互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心想元帅大人要是不开机甲、不做科研，也能当个完美幼教。

    她是不怎么喜欢小孩子的人，但拉斐尔是又温柔又耐心，一直在回答孩子们的各种奇怪问题，陪他们做游戏、教他们折纸，根本不用刻意摆拍，摄影师随便按两下快门都是现成的宣传图。

    活动结束后，他们一起给孩子们分发了带来的礼物。孩子们拿到礼物后，叽叽喳喳地围着道谢。拉斐尔蹲下身，摸了摸一个大约七八岁、带着贝雷帽的Alpha小男孩的头：“我们要走了，下次还会带礼物来的。”

    男孩抬头问道：“那，您什么时候再来？”

    虽然他的脸是朝着拉斐尔的，眼睛却是紧闭着的。他是个先天残疾的盲眼孩子，否则一个Alpha早就被人领养了。

    拉斐尔笑了笑，回答道：“只要我有时间，一定会来看你们。”

    他见男孩听了答案虽然点了头，却没有跟着其他孩子一起欢呼，反而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将他拉到一边轻声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男孩怯生生地回答，因为拉斐尔没有表露出一丝不耐烦的样子，便索性鼓起勇气问道：

    “请，请问您是怎么变成Omega的呢……我，我也可以变成Omega吗？”

    “什么？”拉斐尔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

    “我…我……”他攥紧了衣服的边缘，低着头说:“我也想变成Omega，我不想当Alpha了……”

    男孩说着说着带上了哭腔：“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应该是个Omega的。我问过院长了，院长说等我再长大一点就帮我找医生咨询性别转换手术，可是我知道那个手术只能改变器官的样子，是不能变成真正的Omega的，可是我想有生殖腔，想生孩子……您是怎么变成Omega的呢？新闻上说您换了身体，会很贵吗？要多少钱？我现在就开始存钱够不够？”

    “……”

    拉斐尔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给他做移植手术的人已经在技术上解决了脑移植时难以剥离替换腺体神经的问题。其实他在学医时就听说过相关传言，说这个技术本身并不困难，只是因为可能出现的伦理问题而被禁止研究。

    他的新身体来历不明，极有可能涉及人口买卖，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大众公开实际情况。毕竟若是转换性别、脑移植需要一整个他人的身体，一定会引起社会动荡。

    “诶？你在和元帅哥哥说什么呢？”

    一个穿着运动服的胖乎乎的女孩凑到两人之间，她和男孩差不多大，皮肤黝黑，刚才做游戏时她就和男孩在同一组，两人应该是好朋友。

    男孩回答说他刚问了拉斐尔怎么变成Omega的，女孩忽然眉头一皱生气道：“你怎么只顾着问你的问题啊，”她比男孩更加大方，抬着头向拉斐尔问道：“元帅哥哥，我想参军！”

    又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因为眼前的女孩是Omega。按理说除了历史上有过战争进行到十分惨烈的阶段，不论性别全民皆兵的时期外，军队是没有Omgea的。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帝国意外有了一个Omega元帅，钛合金一样坚固的天花板直接被跳过去了，未来的形势势必会发生变化。

    拉斐尔也摸了摸女孩的头，温声道：“想参军的话，先努力读书吧，也别忘了锻炼身体不然过不了体测也是进不去的，有机会的话让院长给你买一套叫做“重装机甲5”的游戏。

    会开机甲的话进入军队就会容易些。”就算未来Omega有机会参军，多半也是集中在机甲兵这块，比起跟Alpha们拼地面能力，还是开机甲来得公平一些。而且现代战争更加依赖于机甲战，选拔方式也透明，是最适合的。

    “其实…院长已经给我们买过了，”女孩听完他的话突然变得十分失落，“我完全不会……”说着竟然低声抽泣起来。

    这时男孩似乎想到了什么，牵起女孩的手问拉斐尔：“要是！要是我们交换身体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了！？”

    这样他就能如愿变成真正的Omega，女孩也可以自由参军了。

    “这……”

    两个孩子天真无邪的问题算是把拉斐尔给问倒了，他不得不转头望向秦天用眼神求助。

    秦天扑哧一笑，蹲下身揽过两个小朋友的肩膀，一脸严肃地说：

    “可以啊，但是这要花很多很多钱的，而且现在技术还在开发阶段，现在只有你们元帅哥哥一个人当小白鼠试过了，排异反应很大的噢，每天晚上都要被我哄哄抱抱才能睡着……咳咳，不过等你们再长大一点也说不定就有机会了呢？现在先好好学习吧？资格可是很难拿到的哦。”

    离开福利院后，两人坐上回家的飞行器，秦天调侃他：“你居然被小孩子问倒了。”

    拉斐尔轻叹一声，摇头道：“我不想骗他们。”

    他是怎么被迁移到这个身体的原因还未知，据他所知帝国目前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技术。

    秦天往椅背上一靠，“虽然被你指使骗小孩了，不过我说的也没错，你这个现成的例子在这里，以后总有人会偷弄这些的。”

    “嗯，我知道，”先前他不想公开身份也有这个原因在，如果脑移植技术被广泛使用，社会的伦理观念可能会被彻底颠覆。Alpha、Beta、Omega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人口买卖一定更加猖獗，只是……拉斐尔话锋一转：“善意的谎言也就罢了，但是哄哄抱抱就没必要了吧……”

    “哈哈哈……”

    回到家里，拉斐尔打开终端就看到华颂发来了一大串消息。

    这位皇子殿下同样刚做完一项慈善活动回来，因为林凛的关系，他最近工作努力程度上了一个大台阶。

    拉斐尔每次看到他的消息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寻思华颂又有什么事要帮忙了？带着这个前提去看消息，却意外的不是求助请求：

    “拉斐尔你快看看这个！”

    下面是一条新闻链接，拉斐尔点开看，发现标题是：皇历4544年帝国排行榜新鲜出炉！

    这套排行榜分类很多类别，比如经典的“全帝国最想嫁排行榜”就是比较帝国每年最年轻帅气的Alpha的地方，以前拉斐尔一直是这个榜的第二名，第一名是江朝歌。

    他仔细一看，今年江朝歌仍占据头名，第二名却不是他了。

    也对，他都不是Alpha了自然被除名了，倒是秦天这几天因为演讲那事出名了，居然刚刚好蹭进了排行榜夺得第十……等等，这不太对吧，这榜不是只让单身的人上吗？

    抱着疑问他随手往下翻了翻，却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全球最想娶排行榜：

    第一名：拉斐尔·赫恩

    “……”

    什么？！

    拉斐尔正是一脸懵逼的时候，终端上面弹出华颂的新消息：

    “恭喜啊恭喜啊！这么多年来拉斐尔你总算拿到第一名啦？”

    “这个榜不是只排单身的人吗！？”他颤抖着打下回复。

    “哦这个啊，我帮你查过了，主办方说因为您的粉丝太多太热情了，然后他们那个投票呢有一部分付费机制，为了赚钱嘛今年就把这道规则给去掉啦～哎呀哎呀总之是个第一名嘛……看来你的粉丝还是挺不离不弃的啊，跟我说的一样吧……？其实我以前就觉得你要是Omega那就无敌了，看看，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

    拉斐尔不想回他了，正准备把终端关了，却看到监测健康的应用程序有新通知。

    他点开一看，内容是他从来没想到过的文字组合：

    血液监测到您的验孕结果为阳性，建议尽早前往医院做血液HCG或B超检查，确保怀孕情况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