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缺钱么？”

    纪里安走进了屋子，里面非常简洁，甚至不像有人常年居住的样子。除了厨房和沙发，到处都蒙着白色的布。

    一床被子，从棕色的沙发上掉在下面的灰色地毯上。

    按理说，纪里安的任务已经完成，等着收钱就好。但她现在半个身子都是肮脏的泥水，经历刚才几乎命悬一线的时刻，她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一半是湿冷，一半是害怕。

    她知道自己应该等刚才的男人回来再行动，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家，但她现在亟需一点安慰自己的东西。

    她脱掉了鞋，走了进去，来到厨房，随便从摆在台面上的各色酒瓶里抽出一样。

    红色的液体晃荡在透明的酒瓶里，握在手心，她拿过一只干净的杯子接住。

    手止不住地晃动着，她仰头喝了下去，苦涩的味道灌满了她的食道。

    她抬起手，才发现自己脸上落满了泪。

    大门被推开，抬头，男人走了进来。

    他扫了她一眼，看到她攥在手里杯子盛的酒，“那酒太烈了，你喝不了。”

    但看她脸红的程度，应该是已经喝下去了。

    他抬手随意蹭了蹭自己的头顶，算是拂去了雨水。

    大步走到沙发前，从茶几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你怎么会让一个小姑娘过来送东西，她刚差点丢了命。”冷声斥责那个生了病派纪里安过来的男人，“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下一次，你就算爬也要给我爬过来。这几天一直在下雨，事情往后延吧。”

    放下手机，男人背对着她脱掉了潮湿的大衣，只是大衣下面似乎裹着什么。

    纪里安一直盯着男人，这才发现男人褪下大衣后，身上竟无别的衣物。他刚才明显是听到了纪里安呼喊的声音，才临时披了衣服冲出去的。

    男人目测快要190cm或者更高，腿长腰窄，肩膀很宽，有明显晒黑的痕迹，一道道陈旧的说不清是什么造成的疤痕扒在后背。从胳膊到小腿，浑身肌rou紧实，即便是臀部也依然紧致到侧面有明显的凹陷。

    纪里安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男人全裸的背面，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嘛，脸瞬间像火烧一样，无措地转过了身，腿磕到橱柜门上，疼得龇牙咧嘴。

    她有点后悔，是该听室友的意见，下雨天的晚上不该来南部，这50磅差点买了她的命。

    “过来。”胡思乱想间，听到男人喊她。

    大概是换好了衣服？纪里安小心地回头望。

    男人没换衣服，但套了一条牛仔裤，“拿一瓶黄色的酒过来，再拿一个杯子。”男人两腿分开，撑手肘在膝盖上，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纪里安拿了男人要的东西过来。

    被男人打量着，她白色的卫衣半边都是泥水，胳膊肘的地方磨破了，裤子也脏了。

    “拿去换了，我这边没什么衣服。”说着，男人把一件黑色衬衣扔给她，有淡淡的香气。

    这大概是男人唯一的衬衣了，纪里安想说什么，但忌惮男人威严的气息，还是拿着衣服去了卫生间。

    她脱掉卫衣，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身体，胳膊和手都擦破了皮，露出星星点点的红，还好，不是很严重。她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然后穿上了男人的衬衣，宽大得像半身裙。

    她理了理有些潮湿、刚过肩的头发，抿在耳朵后，走了出去。

    酒瓶还摆在那儿，杯子是空的，男人明显没喝。

    “这是200磅，你的报酬还有给你买衣服的钱。”男人递给她，纪里安甚至没推辞。

    只是她的手还没捏到纸币，男人的手却朝里一顿，“下次这种活儿，不许接。”男人坐在沙发上，极其严肃地横了她一眼。

    男人棕色的眉毛很密，但色浅，像一记遒劲有力的毛笔划；眼睛却是外国人的淡蓝色，宛若透亮的海。五官轮廓很深，鼻子挺拔，嘴唇抿着，看起来，有一点硬，跟他这个人一样。

    纪里安点点头，男人这才把钱拍在她手里。

    “可以再喝点酒缓一下，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纪里安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但发生刚才那样的事情，她站着点了点头。

    “你还准备站多久。”男人扫了她一眼，看着他黑色衬衣把她膝盖以上都罩起来了。

    纪里安这才坐下来。

    她从桌子上拿起酒，倒在杯子里，直到喝完才想起来，她之前用过的杯子一直留在厨房。

    “不好意思，我再帮你拿一只。”她说着要再站起来，但被男人攥着手臂，拉下来。

    “我一会儿要开车，不喝酒。你想用几个用几个。”

    纪里安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很安静，男人一直盯着那瓶酒，不知道在想什么。窗外，雨还在下着，听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有渐长的趋势。

    “刚才，你是哭了么？”男人打破了沉默，问她。

    “刚才？”

    “就是我一进门的时候.....是因为害怕么。”

    两杯酒下肚，酒劲儿彻底上来了。

    “嗯。”纪里安不准备再掩饰什么。

    “你很缺钱么？”男人看穿了事情的本质，问她。

    纪里安轻声笑起来，但笑着笑着，眼泪渐渐盈满了眼眶。

    “对，我很缺钱。我被他们扔在这里，嘴上说....希望我有更好的前途，但其实呢，各自有了家庭，我成了唯一多余的人......学费他们说会承担，但生活费我不想再去开口，我不想再去看谁的脸色....我这么努力地生活，可为什么拼命生活的人，却还要差点遭受厄运呢。这生活从来不公平，但我只想多赚50磅，就可以不用为下周的生活费发愁，我到底有什么错！”纪里安说着说着，泣不成声，她埋在黑色衬衣宽大的袖子里，捧住脸，肩膀抖动着。

    男人没说话，又默默替她倒了一杯酒。

    过了一会儿，纪里安渐渐哭累了，她满脸通红地抬手去够桌上的那杯酒。

    “那如果...我愿意给你钱呢。”男人盯着她伸到桌上的手，淡淡问她。

    纪里安握酒杯的手抖了，酒杯脱手，男人手探下去，稳稳托住，然后将酒杯小心地送在纪里安手心。

    长久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男人看纪里安似乎没那么害怕了，她现在陷入一种喝多了痴醉状。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并未再重申刚才的提议，只当是无心问出的一句。

    他拿着大衣去了里屋，回来已经重新穿上了，纪里安也晃悠地站了起来。

    男人拉开大门，门外清凉的风刮着雨送进来，吹在纪里安的脸上，她清醒了很多。

    男人撑着门，正要迈出去。

    身后却被一双软糯的手抱住。

    纪里安涨红的脸埋在男人紧实的脊背上，大衣上清冷的雨水气息挟带着烟草味灌入鼻腔，她努力嗅了一下，然后像小猫趴窝般，在大衣上蹭了蹭。

    “那你愿意做我的daddy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