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鱼烂虾
臭鱼烂虾
除了云渊。 “本王就说千夫长要由云峰王府的人来,可圣上硬是塞了个臭鱼烂虾来,叫本王带寒门。” 他的手慢条斯理地搭回刀柄上,笑得渗人:“你知道吧?吃鱼虾,头和身都是分开吃的。” 说完,咔的一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廖文杰的喉骨,活生生被小巧的匕首折断了。 “云将军!”一众将士举着兵器闯进帐篷,映入眼帘的云渊赤身鲜血,幸在他毫发无伤,将士先松了一口气。 可瞧见云渊眼底的杀意还未褪去,他们视线往地上瞟,是死不瞑目的廖文杰,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泛着血光的匕首插在脖颈上,头颅似乎和身体分家,廖文杰面色发紫,眼睛瞪得溜圆,舌头突出,脖颈还在大大喷血,死得惨不忍睹。 云渊拔掉廖文杰颈上的匕首,不顾脸上和身体的血渍,用手绢从容不迫给匕首擦拭干净,对他们一声令下:“拖出去喂狗。” 即便踏过无数个尸骨,但亲眼看到生龙活虎的自己人死在面前,还死得这么难看,着实令人头皮发麻。 为首的小士兵支支吾吾,“云将军……这是发生什么事啊,这这这……人命关天啊!该怎么和圣上交代啊!” 廖文杰被楚文帝亲点提拔,命金贵得很,云渊此举等同于挑衅皇家的威严。虽然一众士兵不服廖文杰,但人家终究是圣上的人,万万不能得罪。 此时一双纤细笔直的腿踏出床沿,少女掀开帘子,衣衫不整地走出来:“实在抱歉,一切皆是小女之错,让诸位见了血,饶了诸位休息。” 叶苒举手发誓:“小女整晚和云将军呆在一起,小女知道究竟发生何事,小女出身卑贱,但知道刚正廉明这道理,愿为云将军作证,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推脱。” 在这沉重肃静的氛围,个个神色凝重。而那姗姗来迟的张渝瞪大了眼睛,自家主子一开窍就和女人同床共枕,铁树终于开花了! 少女看了云渊一眼,低头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小女与云将军只是彻夜长谈,不曾想千夫长私闯营帐刺杀云将军,幸亏云将军躲避及时,反杀了千夫长。” 她娇柔跪下,双手吃力地高举过头,将染血的长剑奉上。她昂首直视众人,说得坦荡:“小女句句属实,在此将证据奉上,云将军为求自保才痛下杀手,亦是为了保护小女。若非要争辩谁错与否,请诸位将错归结于小女身上。” 美人稍稍示弱,男人们心都软了。 即便叶苒不过多解释,将士还是坚信廖文杰有错在先。大晚上私闯主帅营账,不是刺杀是什么,并且证据确凿,这把剑确实是廖文杰的武器。 纤细的双手举不起沉重的武器,张渝怜香惜玉,接过了那把长剑:“人证物证都有,廖文杰公然以下犯上,妄图谋杀云将军,即便是圣上重用之人,也万不可饶恕,确实罪该万死。” “至于喂狗吃那是万万不行的,自是不能驳了皇家和廖家的颜面。若是云将军相信末将,这桩风波由我收拾。”张渝说。 去到任何地方,都是权利至上。万夫长杀了千夫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若是廖文杰得手的话,将士碍于他的身份地位,自是不敢还击的,不敢想廖文杰当上万夫长的哪天,大楚也要到头了。云渊亲生斩了祸害,当真是皆大欢喜。 “有能者坐高位,今后云峰王军的千夫长照例是张渝,不得调换,不收人情。”云渊义正辞严。 将士们齐声:“是!” 因为廖文杰的到来,张渝被迫下位,虽然不爽,但依然服从安排。如今云渊光明正大地罩他,也不枉他们称兄道弟这么多年。他朗声道:“还不快来人,请云将军和叶小姐入新帐篷歇息。” 满屋的血腥味,闻着就膈应,云渊走出营账,“拿正常点的衣裳给她。” 将士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跟在后头的叶苒,当真是尤物,也难怪云将军破了戒。 * 彭子看着被扔在冰天雪地的廖文杰,一言难尽。 云渊杀人手法,还是很有讲究的。 彭子知道,杀一个廖文杰罢了,自是用不着别人出手,因为廖文杰只能云渊来杀。 第一下,匕首刺入脖颈一半,这一记不会让人马上毙命,但足以让人全身瘫软,无法喘息。 以云渊的性子,这种时候要干些杀人诛心的事,让廖文杰生不如死。 第二下,云渊稳重地划开喉咙,一刀割破半边颈项,切割整齐,血线直得像尺子量过似的。 云渊其实还有很多折磨人的法子还没使,但因为他杀的人是廖文杰,不能折磨得太过分。他必须有充分的理由,证明他过失杀人。 过失杀人最显著的特征,便是不小心的一击毙命。云渊拿捏杀人手法的细节,伤口像一瞬间割破的,还没割得太过度,一切都安排得很完美,毫无破绽。他想要什么,他都能得到,怎么都不如对家的意。 彭子叹息摇摇头,给云渊煎药去了。 云渊刚冲过澡,换了身新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像是从杀人魔摇身一变成温润公子。 这惊人的反差不禁让人深思,杀廖文杰的真是这位无所事事的人么? 喷涌的血液滋了云渊一身,左臂的纱布少不了鲜血染指,只能重新包扎伤口。 云渊左臂被划了血淋淋的大口子,他面无表情地换药,顶多眉头皱一下。 “我来吧。”彭子放下汤药,接下包扎的步骤。 皇家视云渊为眼中钉,廖文杰死在云峰王军里,皇家指定往死里追究云渊。彭子作为云渊的伙伴,他属实担心云渊会失手。 云渊放空喝药,彭子认真上药:“杀了狗皇帝的人,你想好退路了?” 杀廖文杰不完全为了保命,廖文杰可以不用死的,但云渊要冒这个险,为炸出潜藏的黑势力。 云渊算准人心和谋路,十拿九稳道,“差不多吧。” “你打算怎么样?” “无可奉告。” 彭子没再多问,只专心包扎。来都来了,给云渊把个脉再走。 彭子眉头微皱:“表弟,你这脉象说不出来的诡异,我把不出。你近日可有不适之处?” “没有吧。”云渊不以为然,“大概最近劳累所致,不必大惊小怪。” “健康这事心大不了。”彭子不放心,还想把多一下,云渊却收回手,吩咐道:“让叶小姐来见我。” “是。”彭子自知劝不动,服从退下。 彭子前脚刚走,叶苒后脚踏进军帐,第一眼是云渊严肃的姿态,压迫感瞬间袭来,叶苒惶惶屈膝跪下,垂首轻声道:“小女见过云将军。” “坐下吧。” 叶苒仍是跪在地上,“云将军的地位远高小女之上,小女不敢冒犯。” 云渊重复道:“不必多礼,坐直和本王说话。” 云渊言重了,叶苒不敢让云渊请第三次,她起身坐在他对面。 “你私闯营账,助纣为虐,试图与廖文杰联手斩杀上将。你可知是罪孽深重,轻则流放边疆,重则家族连坐。”说完,云渊不轻不重叩了一下桌子。 叶苒风轻云淡,“小女已经流放到这儿了,这个刑罚没意义。小女的家族一百口人,落得全家流放抄斩的下场,独留小女这条贱命来伺候千万将士。云将军说的第二个刑罚,更没意思。” “你就是叶将军之女?” “我是他养女。” 大楚近日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便是叶家通敌叛国,满门抄斩一案。此案是廖家举报的,可想而知,它的真实性有多假,又一个忠臣之家陨落了。 云渊打量着叶苒,她毫无贵气,一看是偏房里不受宠的庶女。她约莫是妓子出身,练就一身媚态,床笫之事玩得花,怪不得能迷倒廖文杰这贱货。 云渊直截了当问她:“找我帮你报仇?” 叶苒会心一笑:“我的理由很长,可能要说到早上去了,云将军赏个脸听完,再赶小女走?” “说吧。” “小女四岁,被家人卖进惜青楼里,十岁开始卖艺,十四岁卖艺又卖身。那十几年的时间,与如今的处境对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叶苒语气很平静,毫无波澜。因为在人间炼狱走一趟,才觉得如今的生活不痛不痒,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将她击垮了。 她继续说:“小女十七岁不幸染上花柳病,被青楼赶了出去,是叶氏夫妇发了善心,将小女带回叶家做养女。” 颠沛流离十几年来,叶苒如今也不过十八岁。可命运待她不公,一切拨回原点。 叶苒苦涩一笑:“虽然小女不是叶家之女,但受过叶家的恩惠,来不及报答,叶家就衰落至此。如今叶家只剩下小女了,小女只想为叶家洗清冤屈,小女能为叶家做的只有这些。” 云渊眉尾轻轻一挑,从见到叶苒的第一面,他就知道她别有目的。他正好找不到理由除掉廖文杰,就顺水推舟演一出。 或许他可以收她为棋子,叶苒满足他用人的条件。一,有求于他。二,对他有利。 见云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叶苒扑通跪在地上,说得诚心诚意,“小女识字浅薄,然幸得叶将军垂教。他为一国将军,然未有奢华府邸,每月俸禄皆用救济百姓,栽培寒门学子。他不贪钱财,不慕权势,心怀仁爱,秉持正义。如此忠良之士,岂能是叛国贼?” “小女知云将军心系天下,做事光明磊落,定看不得好官流落莫须有的罪名,小女愿为云将军献出所有,换叶家清白。” 听完好半晌,云渊才开口说话:“我们交换个东西。” 叶苒重燃希望,眼含期待望向云渊:“云将军有何用意?” “本王替叶家翻案,作为交换,你得做本王的眼线。” 叶苒追问:“小女该怎么做。” 美人都是有相似之处的,比如白皮肤,眼睛亮,鼻子挺,身段美。云浅和叶苒的面部特征,确实有相像之处,都是柔中带媚的那挂。云渊想,叶苒的存在,兴许可以帮忙吸引火力,如此云龙不会找meimei麻烦了。 “接近云龙,我的庶堂弟,让他喜欢你。”云渊接着补充:“你不会吃亏,他那方面不行,因为被我阉了,你大可以放心接近他。” 这任务十分简单轻松,专为她量身定做,甚至还不必伺候男人。叶苒连连应下:“好,小女一定做到。” “那就好。”云渊说着,将一件东西放在她手心里。 那是刚刚抵在她脖颈上的匕首,云渊将护身的东西交给她,侧面表示,他们是同一阵营的人。 叶苒激动不已,磕了一个响头,“小女,多谢云将军。” “起来吧。”云渊起身就往外走,又跟张渝挤一屋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