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除夕

    可是，苏桐的日子也不好过，整个高三第一学期，她一直被欺负，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她也确实是丧家之犬不对吗？恋人抛弃了她，母亲因为卖yin而入狱，也给她蒙了羞，而自己的父亲早就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不知去往何方。

    放寒假了，其他住宿生都高高兴兴的回家。

    “我期末考的好，今年过年我爸妈肯定会给我很多压岁钱的。”

    “等你有了钱，开学可得请我们喝奶茶，你别想赖账。”

    “好好好，谁要赖你们那几杯奶茶呀？”

    他们都有家，苏桐想，只有她自己什么都没了。

    正在宿舍收拾东西的林筱筱和李婷婷看着苏桐，不免又开始嘲笑。

    “某些人过年都没地方过，你说是不是啊苏桐？”

    苏桐跟学校申请了寒假仍然留校，虽说并没有老师待见她，但也不会在明面上为难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

    她又看见柳青瑜了，在学校的走廊上，她把书往宿舍搬的时候，柳青瑜经过了她，他们互相都看见了，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好像这样就能躲掉，好像这样就能当做曾经的事情都没发生过。

    柳青瑜离开了学校，一眼而已，只是一眼就能让他痛苦，让他忘却不了那些过往。

    到了夜晚，他睡不着觉，明明已经很困了，他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会困呢，现在才七八点罢了，柳青瑜总觉得在自己的房间里闻到了一股尸体腐烂的味道，外头在放烟花，打开手机日历一看，今天居然是除夕。

    除夕是要吃年夜饭的，柳青瑜在患病以来第一次有了吃东西的想法，这些天，他吃着柜子里的小面包，所谓食物只是人活下去的介质，手中的面包如同墙皮一般卡在人的嗓子处，吃东西都变成了一种新型的自残。

    外卖到了，他点了番茄牛腩，鱼香rou丝和清炒青菜。

    柳青瑜感觉这些菜没有香味，取而代之的是比以往更浓烈的腐臭味，因为这些让他想起苏桐做的菜了。

    他冲进厕所，剧烈的呕吐，把今天中午吃的小面包也吐了出来，他吃不下饭，他感觉里面被放了某种剧毒，他感觉有人要通过这些饭菜害他。

    是苏桐吗？苏桐太恨他了，所以要用这些东西害死他。

    “产生幻觉是精神分裂的一种症状，你可以给自己进行认知上的调整……”

    医生的话语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耳边。

    柳青瑜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捧起了装饭的盒子，往嘴里硬生生扒了几口饭，像是泄愤一样把这些食物全部吃了，胃里翻江倒海的刺痛。

    苏桐，你要我死吗？你要我死的话，我也可以。

    幻觉更加严重，那种鲜明的五彩斑斓的色彩，剧烈的像装修一般的声音……

    柳青瑜捂住双耳嚎叫，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在幻觉中，他好像看见了苏桐，苏桐笑着对他说我回来找你了，我爱你。

    对，你才不会想要我死，你还爱我，我知道你还爱我！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柳青瑜跪爬着想要抓住女孩的影子，忽然，女孩的脸皱了起来。

    “我永远恨你，柳青瑜。”

    女孩的影子像是花屏的电视一般消失，柳青瑜失了智，将刚吃完的东西往外呕，呕不出来了就抠着嗓子催吐。

    这些都是假的对吗，你爱我也是假的，恨我也是假的，只有不在意我是真的。柳青瑜这样想着，靠在墙根处阖目。

    他听见隔壁放的春晚了，零点的钟声敲响，隔壁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他也听见他们在说：

    “新年快乐，宝贝。”

    “mama新年快乐。”

    “老婆怎么没跟我说新年快乐？”

    像是回魂了一般，柳青瑜将这些杂乱全部收拾掉，一边收拾一边干呕，他已经没有东西能呕出来了。

    手上倒满了药片，柳青瑜用一杯水将药片吃了下去。

    柳青瑜估计药物的治疗是没有用了，至少对他来讲没用。

    大概是大年初五，柳青瑜无所谓父母讲的那些正月里不要去医院不吉利的话语，反正自己的父亲正月里不还是在住院吗？

    他去了医院复查，尽管他已经从心底抵抗治疗了。

    “柳青瑜？”还是白修仪坐在那里，“你一直在遵照医嘱吃药，怎么没有好转呢？”

    “副作用太厉害了，并且这些药我感觉没用，还是一直有幻觉。”柳青瑜摇摇头苦笑。

    “具体是什么幻觉？”

    “我经常感觉，像是那种花屏电视，还有我经常听见我的前女友对我说我恨你。”柳青瑜眼神中有恐慌，仿佛不愿回忆，“我那天听见隔壁那家人的声音，感觉他们好幸福，但我今天经过那里，那间房子还是毛坯，根本就没人住。”

    “如果实在严重的话，可能要做电痉挛治疗。”医生说，“你是当老师的是吗？不到万不得已的话不会给你做电痉挛的，会影响记忆力。”

    “我听网上说会失忆，是吗？”

    “没那么夸张，但是肯定会有一点损伤。”

    “可是，我不想忘记她。”柳青瑜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抠着心理咨询室的桌面，已经将桌面上的漆抠掉了一点。

    白修仪没有搭理他，那些因为爱情而得精神病，最后落到这种下场的人都跟柳青瑜一样，明明他们的爱人是害他们得了病的罪魁祸首，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去恨他们的爱人。

    白修仪身为心理医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或许只是单纯因为，那仍然是他们所爱的人。

    后来开学了，柳青瑜越来越感觉工作上已经力不从心，明明班级很安静，但他会听见莫名的吵闹。

    直到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柳青瑜在班级里发了病，他看见全班同学都变成了苏桐，不断的指责他，说恨他。

    柳青瑜被开除了，父母说他没用，他想自己可能确实没用。

    手机铃声又响起了，柳青瑜担心这又是幻觉，但他还是拿起了手机，不是幻觉，电话是母亲打来的。

    “你爸病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