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嘉泽
覃嘉泽
在邝美香身上,他看到自己的缩影。 他能感同身受到被人讨厌和嫌弃有多么痛苦。 虽然他已经不再为此自怜自伤,可是这种多余的共情恰恰是他具备的。 6岁的时候,他逐渐懂得一些事情。 他已经懂得mama每次看向自己时,眼里毫不掩饰的恨意是为什么。 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是一个男人急遽需要套住妻子的铁笼。 而他的父亲想错了,6年来的朝夕相处,那份稀薄的母爱早已在一地鸡毛中逐渐殆尽。 像是一阵风,来无痕去无影。 mama走得毫无预兆,除了保险箱里的值钱货,她什么也没带走。 那时他在房间里看书,根本没有察觉。 直到覃华建把家里砸得天翻地覆,他才知道mama已经走了。 长大以后,他不再希求于不属于他的爱。不想得到也就不怕失去。 不知何时开始,他变得热衷于扮演一个万人嫌。 比如,在校运动会400米竞赛前,故意把图钉放进綦天青的跑鞋里,故意被柳佳音看见,在全班面前揭穿他的行为。 当然这么做很大原因还有一点是他嫉恨綦天青。 他承认,比起直接和綦天青打一架,在众人的不忿和震惊中直接挑衅綦天青让他更加舒心畅快。 那种所有人都站在对立面指责他的感觉,让他感到变态般的爽利。 这何尝不是一种自虐。 覃嘉泽心如明镜,他知道这件事后会面临的种种,甚至会被劝退。 但他当时根本不在乎。 覃嘉泽还记得綦天青当时那副欠揍的嘴脸,脸色明明已经涨红,却还是保持着虚伪的修养。 没有在众人面前对他吐一个脏字、动一根手指。 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綦天青也不是吃素的。 很快,他被请去喝茶,意料之中,在警局地看到了自己许久未见的母亲。 没办法,谁叫綦天青的后妈是他生物学上的母亲呢。 狗血又好笑的事实如此。 只有刘优知道,覃嘉泽走神的时候,会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且做题的速度会格外快。 她早就习惯于他异于常人的大脑天赋,这种洒洒水的一心二用在他身上根本不算什么。 同时,她做题的速度变得特别慢,因为这一双眼睛全集中在覃嘉泽身上了。 看他紧闭的薄唇,思考问题时一眨不眨的睫毛,还有在她这个距离才能看清的,他下巴上细密的青色胡茬。 直到覃嘉泽眼珠一转,偏头注意过来时,刘优才故作镇定地坐端正,低头写了一个选项,若无其事地转头,把手伸向他的桌子:“覃嘉泽,数学卷子借我看一下。” 覃嘉泽按住自己桌上的试卷,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刘优知道他向来这个脾气,本来也并不打算问他要,只是掩饰一下刚刚过于明显的小心思。于是把手又收回来,捋了捋两侧的刘海,静下心来低头做题。 覃嘉泽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警局那天发生的事情,回过神来就发现刘优又这样盯着他看。 刘优从高一开始释放出的善意以及异于常人的态度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当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地指责他时,刘优显得格外独树一帜。 各种有意无意的示好、在众人面前毫不掩饰的维护他、频繁地在他面前出现…… 刘优似乎知道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她做得很多事都很有分寸感,好像一点都没有困扰到别人,但很多时候覃嘉泽有一种不适感。 就像刚刚,她这种目不转睛的注视让覃嘉泽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动物园里的可随意观察的猴子。 他有点后悔,如果对刘优太友善的后果是对方没有边界感让他牺牲个人空间。 他宁愿当初自己一个人坐。 覃嘉泽有点烦躁地走出教室。 课间的厕所格外热闹,人挤人甚至排起了长队。 他往一楼走去。 看到邝美香站在露天水槽边,张着嘴去接水龙头里的水。 她两侧的脸肿得特别丑,脸上五官都挤在一块儿,额角还有没流干的血。 倒是身上的那件米白色的羽绒夹克格外整洁。 只是她突然一弯腰,背面露出几个特别脏黑的脚印。 邝美香从嘴里吐出一股血水,瞬间染红了白色的水槽。 覃嘉泽别开眼,进了厕所。 出来洗手的时候,他又转头看了眼,邝美香还站在那,嘴里接着水龙头的水,这次她没有吐,而是大口大口往下咽。 覃嘉泽收回眼神,心里有点复杂。 邝美香转学过来不到一个学期,这个人的存在感却一直不低。 从刚开始和綦天青暧昧异常,走得很近。到现在和柳佳音打架,也是因为綦天青。 綦天青这个蠢货真有这么大魅力? 想到綦天青,他对邝美香的同情瞬间消失,他脸上浮现出一点轻蔑——不见得,也许是喜欢他的女生更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