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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凉的郊区小巷,连犬吠都只有一声,显得有气无力。老旧的铁质垃圾桶孤零零地摆放在垃圾小凹里,周围四散着各色的塑料垃圾袋,蚊虫在上面乱飞,小虫到处攀爬。 这里的某个房子是陆俪还没有当上方夫人的时候,为了躲陈佳慧这个女人买的。 是我小时候称为“童年”的地方。 那个垃圾小凹,我曾不止一次在上面蜷缩着睡过觉,漫漫长夜,只有耳边的蚊虫声伴我入眠。 房子的地段虽然不好,但胜在安静,也没什么监控,人不多,大多是行动不便的老人和懵懂的孩童,更像是留守人的基地。 陆俪曾无比嫌弃这个让她躲藏的地方,现在也不愿回忆起当初小三的经历。 但房屋装修华贵,甚至整个墙面也做了额外的隔音,生活在这里的时候,常常有保姆来伺候她,我算免费的。显然,方中然在钱方面从不会苛责任何一个女人。 但她仍讨厌这个地方讨厌得要命,钥匙也被她随手扔在了某个装杂物的小房间,似乎一辈子也不想再看见关于这个地方的任何东西。 但多亏了她,让我不用再费力气去找更好的囚牢。 看着这个充满了我无数梦魇的地方,其实我也想过毁了它,连同自己和陆俪,一起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夜晚。 方中然和方擎就算了,一个太恶心,一个太小。 厚重的铁链悉悉索索地响动起来,垂着脑袋瘫坐在毛茸茸地毯上的人缓慢睁开了眼睛,手脚开始同时运作,一手扶着昏沉的头,一手撑在地面,用力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 皱着眉头,他使劲眯着眼睛瞧清楚周围的环境,等慢慢适应后才一眼看向我,瞳孔瞬间缩成冰冷的墨点,似乎想起了什么:“方念?”沙哑的声线里还带着镇静剂的粘稠感。 蹲在他面前,望着他略带苍白的脸庞,轻轻用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发丝,我扯开出血的嘴角有些讨好地笑着:“我在。” 细微的喘息声,秦清羽似乎有些疲惫,双眼耷拉着问我:“你这是在……非法拘禁?” 垂下眼眸,现在的我不太敢看他犀利的眼睛:“不是的,没有,我只是……只是……” “放了我。”冷静机械的声音再次回荡,“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嫌恶地扭头甩开了我对他发丝的触碰,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不知道在忍耐着什么。 我怔了良久,双目无神,直至咽下那一直踌躇的口水,人生第一次坚定地表达拒绝:“不。” 我抬起脑袋,坚定地再次回答:“我不会放了你。” “什么?”他有些恼怒了,“你说什么?” 我有些痴迷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连我自己都不敢直视的欲望,声音轻缓如八音盒催眠的音乐:“你是我的,你不能离开。” 突然,他颓靡的身躯迸发出巨大的能量,一只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束缚住我的双手,语气冰冷带着威胁,一字一句:“我再说一次,放了我。” 我的面庞很快被深沉的红蔓延,嘴巴大张着想从被挤压的狭小的气管中吸取更多氧气,却只是徒劳,大脑昏沉得快要宕机,却依旧死死看着他,像是恶心的、难缠的毒蛇,“嘶嘶”吐着毒气: “……杀了我吧,”我微微勾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我死也不会……放了你……” 他凶狠的眼神霎时迷茫了一瞬,随即一把把我扔到了旁边,我狼狈地趴在地毯上,大口大口抢夺着好不容易再次获得的空气,嘴唇颤抖着撑着身体不至于完全趴下。 余光看见他一直环顾四周,似乎在思考这里到底是哪里,也在思考怎么才能出去。 这是陆俪以前的房间,整个房子的主卧室,有独立的厕所,还有个小阳台,当然,已经被我彻底封死。 头顶有盏大灯,现在只有床头柜的小灯开着,淡蓝色光芒幽幽地散发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秦清羽僵硬的脸庞笼罩着一股蓝色的阴霾和雾气,渐渐扩散开,使这个空间更显沉寂冷漠。 我尝试与他讲话,他却总是一言不发,话说得多了,他的太阳xue还会出现几根暴起的青筋,随之狠狠瞪我一眼,应该是让我闭嘴的意思。 偶尔吐出的几个字总是“放了我”、“让我走”、“我要离开”之类的,听了总让我伤心。 我为他做了饭菜,放在一边的白瓷小桌子上,轻声唤他:“清,清羽,吃饭了。” 听到我的话,他闭了闭眼:“滚。” “不吃会饿的。” “那就饿死。” “……”沉默了一会儿,我看了看手表,再不回去陆俪要催了,只能无力地说着,“你记得吃。”然后急忙输了密码后打开门离开了。 这个房子其他地方没怎么动过,只有陆俪的房间被我改造成了秦清羽专属的“笼子”,而小时候我住的房间自然就成了监控室,联通着我的手机。 那是个狭小、只有一张干净小床和一个空荡儿童桌椅的房间。 灰蒙蒙的,像是我小时候从不会散去的阴霾和寒冷,哪怕时隔多年再次踏入,也还是瞬间被冲回那个阴暗、自我消磨、恐惧与好奇交织的时光。 以防万一,整个房子都被我重装了隔音墙,从内从外几乎听不到一点儿动静。所有角落也被我放置了针孔摄像头,秦清羽的房间大到电视机,小到洗手台,密密麻麻都是。 希望他知道之后不要太生气。 飞快跑过安静的小街小巷,像是被拉扯回到了五岁的时候。 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弓着身子被一群年纪大一点儿的孩子欺负着,躲在角落的另一个小孩儿突然起身走向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木愣愣地盯着他们,直到他们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看到一个阴森森的小孩儿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他们便气愤地转移目标,把那个诡异的小孩儿拖进去打。 脏兮兮的小孩儿终于能慢慢爬起来逃走了。 走之前,浑身颤抖着回头看着正在被打的小孩儿,眼泪汪汪。 但被打的小孩儿觉得没什么,也没有很疼。 陆俪一手夹着烟,一手撑着头,一头大波浪侵泄而下,她坐在大厅沉甸甸的沙发上,嘴巴缓缓吐出一缕烟雾:“大晚上去哪儿了?” “……” 她早已习惯我的沉默,只是瞥了我一眼:“你爸回来了。”从手边的木桌上拿起一杯水,待我走近时把它放在了我的手里。 她又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小管液体,滴了一滴进去,透明玻璃杯里倒影着她美丽恶毒的笑容。 “去,让你爸喝了。”陆俪那双勾人又锋利的眼睛看着我,“他要是没喝,我就让你把这一管都喝进去。”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液体,但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听她的话,上了楼梯,到达三楼方中然的书房门口。 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厚重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进来。” 见到是我,方中然显然还是有些尴尬,咳了咳问我:“有什么事?” “……水。”我离他的办公桌近了几步,把水杯递过去。 “放那儿吧。” 我却迟迟没有新的动作,他看了看我,了然:“陆俪让你拿来的?” 我没回应,他却接过去一口气喝完:“好了,我喝完了,让她不要再烦我。” 紧皱的眉头表现出他现在有多么厌恶那个女人。 我拿着空的水杯下了楼,陆俪望着水杯笑出了声,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乖,去睡觉吧,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出来。” “叮当”,水杯里多出了一管液体。 “这可是个好东西。”陆俪的笑总是带着一种模糊的目的性,让人捉摸不透。 把那管液体拿出来,抚摸着上面光滑的壁面,我回过头,看着陆俪一步一步慢悠悠地上楼去了。 早晨的鸟儿叫嚣得比公鸡还狂妄,我立马睁开眼睛快速穿好了黑色的长袖长裤,早餐已经做好摆在楼下的餐桌上,今天罕见地陆俪和方中然都没有起来,只有我一个人。 一个包子和一杯豆浆下腹已经满足,我让阿姨装上几个包子油条和一杯豆浆就出门去了。 阿姨人很安静,从不过问这个家的任何事情,因为陆俪讨厌吵吵闹闹的人。 打了个车急急忙忙到了地方,打开房门,里面却一片狼藉,碗的碎片混合着几小块桌子的材料,饭菜被冷冰冰地撒在地上,看起来多余又肮脏。 地毯上沾染着恶心的油腻,我为他准备的书本、杂志等等无一幸免,电视机也被砸出一个大窟窿。 秦清羽应该是太疲惫了,几天没换的衣服有些凌乱地披挂在身上,下巴还长出了不短的胡茬,头发不再整齐利落,手脚还被沉重的枷锁牢牢拷住,粗壮的铁链蔓延至墙面的四个角,只留有些许的活动范围。 他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唯一的净区。 被焊死的小阳台的墙面有被使劲敲打的痕迹,回头一看,坚硬的房门上似乎也有些什么东西的碎片。 我有些难受地咽了咽口水。 没关系的,一开始都会有反抗的情绪,习惯了就好了,他现在是我的东西,以后一定能慢慢适应我的。 只有我能给他一切。 我轻轻走到他面前,将裹在身体里的早餐放在他身边:“早饭,吃一点吧,身体会吃不消的。” 他淡淡抬头看了我一眼,里面夹杂着探究、奇怪、不解与愤怒,同情、礼貌、认真逐渐褪去,眼神多了层厚厚的冰霜,连炽热的太阳都能够被冰冻。 他的眼睛告诉我,他从前对我的种种都是喂了狗了。 早知如此,不如放任我自生自灭。 或者说,我死了才好。 这样就能还他自由与正常。 我从来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 我似乎从来没有与人正常交流过一次。 记忆中从来都是嘲笑的、戏谑的、刻板的、冷漠的、意味不明的。 无一不在命令我、通知我、辱骂我。 现在的我是悲伤的,因为他的厌恶与排斥。同时又带着拥有他的高兴,甚至有些兴奋,他终于看见我了。 我成为了他永远无法忘记的人,哪怕经历并不美好。 被激起涟漪的湖水下突然出现了恐怖庞大的火山,里面澎湃着无法宣泄、即将喷涌的热浪与火焰。 我按压着心中的无线澎湃,鼓起勇气捏住他的下巴,指尖轻轻扶过他单薄性感的嘴唇,上面有些干裂:“逃不出去的,除了我,你不可能有逃出去的方法和可能。” “你到底要什么?” “我说了呀,”凑过去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嘴唇,看见他因为过于震惊逐渐缩小的瞳孔,心脏就跳得愈发激烈,“我只要你。” (终于写到囚禁了,shuangsi了。话说没人好奇陈风这个狗去哪儿了吗?嘻嘻,他真成女主的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