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
腐烂
“小贱人!”时昌平突然怒吼一声将酒瓶砸在地上,猛地站起身撕扯住时缘一头瀑脊的长发,她没站稳脚跟骤然跌倒在地,手掌心重重的摁在满地的玻璃碎渣上,鲜血淋漓。 “老子供你吃供你喝回家这么晚干嘛去了?!啊?!”他死死揪着女孩的长发,拖着那副脆弱的躯体,将时缘的头抵在沙发上,身体弯曲着半跪在地,她说不出来一句话,男人却不管不顾,一耳光抽的她眼前发白,“说话啊?!哑巴了?!我看你就跟你妈一个样!就是一个千人枕万人骑的贱胚子!呸!” 时缘一只手强撑着沙发,用力回过头瞪着他,可这个眼神落在时昌平眼中和挑衅没有什么区别,“你凭什么…骂我妈?” 她闭紧了眼睛,最后的目光落在时昌平高高举起的、满是污浊的手上。 可巴掌并没有落下来,缓缓睁开眼睛只见秦薇将已经被打晕的时昌平推倒在沙发上,她刚刚到家,还穿着一身暴露不堪的衣服,外面披着一件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像一块刺眼的遮羞布。 秦薇在男人身上啐了口唾沫,“我呸!自己烂货一个还有脸说别人…” 这个家早就破败不堪,外表明窗净几,内里却堆着三具早已肿胀腐烂的青面尸体,一具是母亲的,一具是父亲的,还有一具是她的,腥臭味和霉味交织混杂,整个房子无处不散发着腐烂的气味。 那就烂掉好了。 秦薇睨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时缘,丢了一瓶碘伏在她脚边,“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哭!头发养这么长做什么?还有没有学生样子了?下次不要穿这个短裙了!小小年纪还学会打扮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捡起那瓶碘伏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简易的窝。 这里本就是安置房,小的可怜的面积分出了两个房间,她的房间原是杂物间,随便安置了一张小的可怜的床,倒也适合她的娇小身躯。 时缘从床底掏出一本厚厚的日记,捏着笔的那只手还在往外冒着血,她的泪晕开一个又一个文字,好痛、好痛。 她想起一双如清风霁月般的眸,却总是皮肤白的没有血色,像只濒死的雀,仿佛攥在掌心轻轻一拧就能断了脖子,她不可抑制地想…他也会经历这样的事吗? 她很快把这个想法否决了,陈最和别的男生似乎一点也不一样,他的背总是挺得很直,走路很轻很稳,他会在她跟不上步伐时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他会在遇到潜在危险时从容不迫地面对,他总是穿着一身整洁的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衣服,无论是外在的穿衣打扮还是内在的言行举止谈吐修养,陈最都像个绅士,像从小接受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弟。 人如其名,令人沉醉。 时缘弓起双腿轻轻抱住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忍不住落泪。 人和人之间,有一道隐形的屏障,不管多么用力都割不破的屏障,叫做阶级。 叮咚——— 枕边的手机屏亮起,她有些不解谁会在这么晚发消息,可社交软件上没有任何一条消息,最后发现那条短信安安静静地躺在信息箱里。 一串未知的号码,286007。 诡异的号码,诡异的内容。 他说,“处理伤口。” 时缘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钻入,环顾四周生怕哪个角落被安上了隐形摄像头,她颤抖着手编辑短信。 “你是谁?”她发过去。 “不处理,会感染。”对面没有理会她的质询,只发了六个字过来。 时缘也懒得跟她废话,小心翼翼地拧开碘伏瓶盖,平安无事的那只手捻着棉签拭过创口,此刻没有什么钻心的疼痛,而是掌心所有的血凝在一起,guntang的、燥热的。 她将日记本藏在枕头下,蹑手蹑脚地移到房门前,果然如她所想,秦薇根本懒得管男人的死活,时昌平就这么躺在满是狼藉的地上,呼噜声此起彼伏。 而一边的主卧里,秦薇缱绻缠绵的笑声砸在她心脏,女人尖着嗓子和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偶尔聊到衬她心意的话题她就夸夸其谈,笑的娇媚。 她在外面有人了,她不要这个家是迟早的事了。 时缘感到反胃。 迈过地上肥硕的蜷缩着的躯体,她趴在阳台上吹风,从小到大她都在拼命地扮演一个好女儿好学生的角色,温柔、懂事、聪明刻苦像是与生俱来的代名词。 她没有进过电玩城,没有看过电影,没有抓过娃娃,所以属于这个年纪孩子该经历的事她统统没有触碰的资格,她咬牙忍下一次次毒打,吃穿用度上能有多节省就有多节省,一件白卫衣洗的下摆都发皱不成样子还在继续穿。 但她好像忘记了叫苦,仿佛这本来就是她该承受的。 可凭什么,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腐烂呢。 攥在手里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又是一条短信。 286007: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