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骗你的

    他的家还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没什么变化，只是多了几件合我身的衣服，很时尚，质感很好。

    可我不喜欢。

    “不喜欢吗？”看到我发疯似地拿剪刀把衣服剪的不成样子，他问。

    “不喜欢。”我说。

    “好吧。”他把剪烂的衣服收回去，又拿了他的衣服给我穿。

    “给我道歉。”我说。

    他像是被我的话逗笑，“为什么要和你道歉。”

    “因为我很难过。”

    “难过什么？”

    “难过你刚刚说的话。”我抬头，尽力含着泪水问他，“你要中止我们的关系吗？”

    “不是。”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像在和我讲道理，“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多一点除了身体之外的交流。”

    “什么交流？”

    “什么都可以。你想说什么我都听。”

    什么都听，我在心里反复咀嚼这几个字。然后伸出手主动和他相扣在一起，坐在他身上，躺在他的胸口，倾听他的心跳。

    “那你会给我回应吗？”我问。手在他的掌心挠了挠。

    “当然会。”

    “每一句话都会？”

    “每一句话都会。”

    他的胸腔随着说话呼吸在振动，贴着我的耳朵被我清晰感知到。

    “你不会骗我？”

    “当然不会。”

    他的心跳没有异常，不是在说谎。可我还是不敢我心全部敞开，所以继续向他确认。

    “那你保证。”

    他举起手，“我保证，我发誓。”声音无比肯定，无比真诚。

    好吧，我愿意相信他。

    没边际的胡思乱想又开始了。这次不止是在脑中发散，我还可以将它讲给别人听，分享给别人，这个别人竟然还会保证回应我，这对我来说真是个新奇的体验，我已经开始迫不及待。

    要先从哪里说起呢。

    “我以前总渴望有人来拯救我。”我说。

    许妄:“谁？”

    “鬼。”

    许妄:“我认真问的。”

    “我也认真说的。”

    许妄:“那……为什么是鬼。”

    “我之前看过的一部韩剧，鬼怪，名字有点可怕，剧情却很温暖。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主撑着黑伞，冲破雨幕，从人群中走向女主的场面令我印象深刻，我小时候可从来没有人给我送伞。他是冲天而降来拯救女主的心软的神，之后我就一直期待我也可能遇见属于自己心软的神。”

    许妄:“你会遇见的。”

    “应该不会了。我六岁的时候就有这个愿望，十几年过去了也没有实现。神遇不到，来个鬼把我带走也好啊，小时候我经常这样想。那时在村里奶奶家，半夜睡不着的时候我经常回去坟地，我不害怕鬼，对那时的我来说，遇见鬼都是好的，只要是反常理的东西，就可能会有超能力，有超能力就意味着可能实现我的愿望，我不怕它会杀死我。”

    许妄:“那遇到真的坏鬼怎么办。”

    “如果真的遇见坏鬼，我应该会连忙给它磕几个响头，求求他帮我摆脱我现在没有能力改变的自身境遇。如果他不帮我，我就一直一直继续磕头祈求，脸都不要了，自尊也不要了。在我眼里，自尊是对当前自我价值的正确认知，我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价值，是被人嫌弃来抛弃去的一件物品，我没什么价值，根本不用谈什么自尊。”

    许妄:“别这样说。”

    “哈哈，后来，我当然不可能遇见什么鬼，我努力抓住机会，抓紧那个人的衣袖，让她带我走。多么可笑，我求我的亲生母亲带我逃离深渊比求一个陌生人还卑微。”

    许妄:“你现在不用这样了。”

    “的确，现在我再也不会求任何人帮我。”

    许妄:“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都差不多了。我小时候经常求他们，用那种最可怜的语气。我说我渴了，我饿了，我头疼，我想要被送伞，我需要被关心，需要被爱……”

    “可他们只顾着吵架。我现在只记得被无数次拒绝后憋住眼泪，哽着喉咙的感觉。那个时候我的上口腔很酸，很咸，不知道是不是眼泪被我拉回来了的缘故。”

    “他们要我懂事，要我明理，要我乖，要我安静听话……”

    “不是这样的。”许妄突然抱住我。又继续在我耳边慢慢说话。

    “小孩子是不需要那么懂事的。”

    我快要呼吸不了了。

    “他们在说假话。”

    怀抱里，他此刻留给我的空气比接吻时还少。

    “别听他们的。”

    我快要被他镶嵌到身体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