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念爱情慊慊

    片场。

    导演喊“卡”。化妆老师上前，为几位演员补妆。

    关昭月斜眼瞧见导演攥着剧本，怒气冲冲地走来。

    这一小片地方站有三个演员，导演戴着墨镜，关昭月看不到他的眼珠，不知道他到底望的谁，但她刚才有些心不在焉，表演时只是一板一眼地吐台词，下意识以为导演要骂自己，提起心脏向后躲了一步。

    导演站到她的面前，举起卷成空心棍的几页纸，冲着关昭月旁边的演员，怒骂几句。

    关昭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卸下防备，向外挪了几步，远离导演身上的红枣味。

    导演离开。

    关昭月喝了一口冰水，清醒不少。

    补光灯烧着她的后背，无数道视线聚集在她的身上。关昭月的脊背挺得笔直，微微扬起了下颌。

    却有一道视线锋锐，像把匕首刺入她的身体，伤口小、薄、深，叫关昭月迟一步感受到疼痛，又觉寒冷又觉灼烫。

    那道视线上下扫视她，使她遍体鳞伤，泄尽了气力。

    关昭月咬牙，坚持到导演再一次喊卡。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速度快到旁边的人骇了一下。

    关昭月在人群中寻找，看见了高出平均线的霍单唐，他站在一排人墙之后，四目对视。

    霍单唐被挡去了半张脸，发现关昭月看他，貌似笑了一笑。

    很莫名的感觉，明明他前后表情没有变化，但关昭月坚持认为他笑了，沾在她身上的视线跟着柔和许多。

    关昭月笑不出来，她愤恨，瞪着霍单唐。

    李让这时插进来，拦挡她投去的怒意。

    “导演说休息了，回房间坐坐，吃点东西吧。”

    关昭月和另一位演员结伴走。另一位演员的休息间近一些，关昭月站在房间门口，同她道别，余光瞥见款款走近的霍单唐。

    关昭月举止自若，走进房间后却面色一凛，抓住把手就要关上门。

    不想身边的几人忽地振奋，奋力抵住门。

    关昭月见状，冷哧一声，松了把手，大步地走向座椅。

    她越想越气，气不过了，转身就要训斥。

    霍单唐便在这时施施然走进房间，与几人一颔首，几人恭恭敬敬，绕着他走出休息间。

    关昭月不能相信。

    门被关上，“哐当”，擦着她的血rou一般，她生疼。

    霍单唐循着她的视线瞧了瞧门，轻轻耸了耸肩，道：“我可没有逼迫他们，他们都是自愿的。”

    他又刺了关昭月一刀。

    关昭月气极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颤巍巍地呼吸，有一小颗眼泪吊在眼睑上。

    霍单唐静静望着她。

    半晌，他四处张望，走了几步，歪靠在化妆台上。

    离关昭月近了，竖耳听着她的喘息声，他道：“我也没有逼迫你，是你自愿的。”

    关昭月咽下一口气，稳住声音道：“可是我是被逼的，他们都在逼我。”

    说到后半句，声音轻下去，抑制不住地颤抖。

    “是。”霍单唐的神情淡漠，没有动容，语气里反而有一丝冷冽，“他们逼你献身，逼你堕落，逼良为娼。但是你很清楚，找我扮扮可怜，求求我，我也会帮你，根本不必委身于我。只是那样，付出的价值不平等了，你欠了我人情，害怕我哪一天要挟你，所以你把你的初夜标了价，与我做交易。这笔买卖，我不会让你折本的。还麻烦不要一副愤慨模样对我，我不欠你什么。”

    关昭月仰头看他。

    他的悒悒不乐表露出他的不得志。

    他的眼窝深，睫毛长，略狭长的眼，眼尾上挑，使得他的眼睛看起来温情脉脉。

    关昭月盯住他，问道：“你什么都知道，也知道我也不会记你的好，只会时时刻刻怨恨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霍单唐坦然道：“因为我爱你。”

    关昭月追问道：“为什么爱我？”

    霍单唐道：“不知道，没有实质，只是人海中，我独独看见了你，然后有了一种很奇妙感觉。起初这种感觉很微弱，模模糊糊，但久而久之，愈来愈深刻，愈来愈明晰。经过长久的学习，我懂得了爱。原来我爱你。我很兴奋，因为这正合我意。”

    他得意地笑道：“刚好那段时间，你的事业陷入迷茫，我就投去了一点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