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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又番外(正菜

    “…马老师。”食堂餐桌上,图恒宇轻轻唤他。

    马兆正在思考下午的对照实验,装没听到。

    “马老师?”再试一次。

    “…嗯?”马兆只好扔出一个音节,含混敷衍。

    “我们组的小迁,和军武演练组的组长…好像…在一起了。”

    马兆抬头:“我没听说过。”

    “不…没有相关的传言。是我猜的。”图恒宇头凑过来。小心翼翼的样子,像在上课时和同桌说悄悄话:“我看见…他们去还餐盘时,步伐是一致的。”

    马兆无语:“…就因为这个?”

    “嗯。”图恒宇却很严肃。“情侣都这样。”

    马兆心累:“不能是好友吗?”

    “恋人也算更为密切的朋友…吧?”图恒宇轻微歪头,不确定地反问他。

    马兆觉得:他们现在的谈话处于初中生水平。

    “我和你一起上下班、吃饭、做研究,生活频率重合度更高。我们两个就是情侣?”

    图恒宇甚至补充:“老师…我还住在你家里。”

    马兆突然意识到: 在旁人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更怪。

    “…我们不是情侣。所以他们也不是。”

    马兆选择结束这个话题。

    起身要走时,图恒宇注意到老师的耳朵红了。

    再看看老师的脸…好像也有点发烫。

    …是食堂里比较热吗?

    他呆愣愣的样子看在马兆眼里,就又成了一个“图恒宇很傻”的依据。

    两个人,心思却妙得异曲同工。

    后来小迁和那位组长真的公布了交往关系。

    现在的社会风气开放。比起性别,人们更注重在颠沛生活下活成喜欢的自己。所以他们收获了很多祝福。

    马兆本想着是个巧合,心里却有点不希望那只是个巧合。

    …

    今天,轮到马兆洗衣服。

    说是洗衣服。实际上一扔、点几个钮、再一晾,哪怕是攒了几个月的脏污也不在话下。

    可惜阳台没有那么大,自动洗衣机也没有。

    所以两人规定好每周轮流负责。

    (天知道图恒宇第一次看见马兆阳台上有件被放了近一年的外套时是什么心情)

    “唉…”跟科研不同。清洁本身…枯燥、重复且无趣,但又不可或缺。

    可是…马兆换了个角度思考:有时科研的本质不就是重复吗?逻辑和程序也是如此…

    没有人能知道:哪一次的迭代、以及什么会让计算机产生自我意识。但都知道它会。

    这需要一种接近于“灵光一闪”的“错误可能”,也需要无数次的重复、重复、再重复…

    真是有趣。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去坚持…

    这么一比较,洗衣服就更有目的性和必然性…马兆将这些权当做脑部放松cao。不工作的时候任思路歪七扭八地走,他觉得惬意。

    可顺这样的模式跑…想着想着,最后都能莫名拐到图恒宇身上。

    大概率是看见了件洗得已经泛白的衬衫、或者是想到今天令人头疼的晚饭、再也许是太久没听见屋子里有人声响…

    总之,马兆会联想到图恒宇。

    最近想到他,脑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就是……

    “情侣”

    马兆没谈过恋爱,倒是跟人上过床。对于爱情的理解也因为个人原因和经历,成了“世俗化的谎言、生理性的骗局”一类的东西。

    尽管这理解必然片面自我,马兆却不肯改。

    或者说…是不愿改。

    观念更进会导致变故频生,而马兆本人…早已没有能适应新事新物的耐心了。

    可人生常态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马兆第一次意识到变故的突发,是在图恒宇遭遇车祸,行尸走rou了几个星期之后。

    近乎强迫性质地,他让图恒宇搬去自己家住。

    那时的自己对这个决定没有丝毫迟疑。

    有些轻微洁癖的马兆,日常就不喜别人碰他的物品,更不想有人肆意介入他的生活节奏。

    他觉得:秩序,尤其是维持自身的秩序,是重要的,是不能易于他手的。

    掌握可控的一切让他安心。

    可图恒宇是个变量。

    可他竟然纵容了这个变量。

    现在想想,马兆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知不觉…晾完了,他就坐在阳台的小矮凳上接着想。同时按揉老腰。如果是在黄金时代,他还会悠闲地躺在摇椅上眯一会。

    图恒宇…图恒宇……

    他不会出去买菜了吧?马兆手上的动作一顿。

    外面现在乱,想要买到市面上不分配的物资:蔬菜rou品一类,就得去黑市以物易物。

    “那么没有生活常识…别给人骗了还数钱……”

    他自言自语地碎碎念,越想越不安。

    (事实上,马兆是一个很毒舌的人。对每件事都会在心里不冷不热地讽一讽。生活里图恒宇也没被少骂,他进而深深地记住:不论何时何地,只要马兆一皱眉,就是心里正开吐槽大会的标志…也是某人即将被训的征兆)

    马兆现在的眉头拧得能夹东西。

    他坐不住,起身就要去找人。

    才走进客厅,马兆就和刚回来、拎着大包小包的小图打了个照面。劈头盖脸地,马兆张口对某不省心人士就是一顿狂暴输出:

    “图恒宇,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敢自己一个人出去还不叫我、不带防身武器,你活够了是吧?”

    “我说过多少遍:出门得和我说一声。你是把话听到哪里去了?左耳进了右耳就出?!”

    “&*%_¥…”

    图恒宇一句话都插不进。东西也不敢放。

    立在那里就像罚站。充满歉意的眼神,倒看得马兆渐渐停住,心里起了些莫名的波澜。

    “…说说吧,出去干什么?”

    “…我说,您别生气…行不?”

    “不生气。”(…明明已经发过一通了)

    “我想试做新的菜…”图恒宇小心翼翼地往外蹦字儿:“最近一直是那几道…看老师好像也快没胃口了,就想着…去弄一些新的。”

    马兆听得有点愣:“就为了这个?”

    “不只…我还买了些杂物,日常用品之类的。”

    一边说,图恒宇一边忙乱地把手里的袋子个个分批放好,依次翻开展示给马兆看。

    干净的毛巾、旧款却十分新的外套、几把电动剃须刀…马兆还看见了同款的牙刷和蓝衬衫,不显眼地躲在那一堆东西里。

    图恒宇注意到他的视线,急忙解释:“买多些存着的…老师不喜欢的话就不换。”

    “…没有不喜欢。”说这句时,马兆还在反思:那些气话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然后他眼瞅着图恒宇从某个小袋子里翻出了…嗯?润滑油?

    “给仪器用的,据说人也可以涂…挺滋润,老师能用来擦手。”单纯的小图完全没有注意到马兆犀利起来的眼神,还高兴地拔开塞子向他晃晃,示意要不要试试。

    空气里飘着的油味并不难闻,香而不冲。

    马兆没接:“我会放工作桌上。”

    看似拒绝的接受。马兆转头,同时暗松口气。

    没错。刚才看到的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很多很多。

    图恒宇去厨房忙活,马兆整理那些东西。

    房间里的氛围一时安谧下来。

    突然,“马老师!!”

    马兆立刻冲进厨房,手上还抓着把毛刷。

    然后,他们就那么一起盯着盛菜的玻璃钢平整地裂成两半、萝卜丁从中一颗一颗漏到地上。

    “…图恒宇!你又?!”

    “我忘了…马老师,能不能……”

    迷糊的厨师还在翻炒锅里的rou片,腾不出手。

    “…唉。”马兆放下刷子,拿过抹布来处理。

    今天的马兆罕见地没继续叨他。

    于是本身就不够两人吃的蔬菜更少了。

    闻味儿能知道:图恒宇其实手艺不错。这之中有马兆的功劳。像这样的失误也只是偶尔。

    可是马兆把图恒宇的每一次都记得清清楚楚。

    好像…图恒宇第一次进这个厨房,也是没预热过盘子就放菜,导致它直接碎了一桌…

    马兆擦着地,心绪百转千回。

    他一时恍惚,有了既视感。好像今后都在眼前瞬间闪过,之中隐含过去和现在。

    那意寓着幸福,是孤独已久的人对多彩生活的美好向往。

    是对有了他的一切生起莫名的期待。

    (虽然马兆对再在厨房处理图恒宇弄出的麻烦不怎么期待就是了⊙▽⊙)

    晚饭的时候,闯了祸的小图吃得很慢。

    他根本不敢吱声,不时观察马兆的脸色。碗里却突然被塞进一大筷子rou。

    “好好吃饭。”马兆以筷尖虚点图恒宇的碗,和平时的态度一般无二。

    这说明他已经不生气了。

    “…诶!”瞬间灿烂的小图应一声,咽饭速度也快了起来。偶尔还和马兆讲起他出去的见闻。被回一句“食不言”后就闷一会。再讲。

    有点闹,但不讨厌。

    马兆听着他绘声绘色的描述,面上没有变化。心里却跟着那些话如临其境。仿佛感同身受。

    哪怕图恒宇现在平平安安地坐在对面,当他说自己遇上过几个不像好人的硬汉时,马兆还是会担心;听到他们没找什么茬只是检查、放他进市后才平静下来。

    这是连马兆自己也没法控制的情况。

    现在他也不想控制。

    图恒宇的广东口味,是马兆以往吃不惯那些菜的主要原因。比起不是过甜就是寡淡,他更想吃放料重一些的硬盘菜。

    可图恒宇今天做的都挺合马兆胃口。

    “图恒宇…这些,你吃的下?”马兆盯着图恒宇从碗里捞点饭配菜塞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于是问他。

    “嗯。我觉得吃这些也很香。”

    不像敷衍的假话,但马兆仍然皱起了眉:“下回还是做适合你自己口味的菜。不用迁就我。”

    “那就各做几份。”图恒宇乐呵呵地顺口解决了问题,还问马兆要不要一起添饭。

    …

    饭后。伴随洗碗机的声音,图恒宇依旧在讲东讲西。听着听着,老马忽然想到了什么。

    “图恒宇,我问你…”

    语气严肃,图恒宇陡然止住话头。

    “那只玩偶是怎么回事?”他起身,拿了正坐在沙发上的一大团过来。

    马兆单手拎起它的头,两双眼睛盯着图恒宇。

    “我路过一个有小孩子的摊位,她劝我买的。”

    听了这个解释,马兆就没再问下去。

    可图恒宇隐瞒了真实原因。

    他买它,是觉得它的眼神与马老师很像。

    图恒宇甚至打算给它做副马兆同款眼镜。

    (哪怕自己手工不太好)

    所以马兆之后偶然进图恒宇卧室找资料时,就看见…那只胖鸥的扁嘴上顶一副半黑框眼镜,和两只突出来的眼珠一搭,倒显得它不耐烦又很无奈。

    海鸥身上的小牌牌里有一张卡片。

    空的,没字。

    马兆理出自己需要的东西后,转身走了。

    他只觉得图恒宇这么大一人了,还很有童心。

    图恒宇确定马老师不会进来的时候,会将卡片抽出翻过来放。这样,海鸥上就挂了个“马兆”的名字。仔细看去,底部还写有一行。

    那是句俏皮话: 没有薯条的码头,毫无意义。

    一个曾经的网络流行梗,和马兆的座右铭混为一体,就成了这样。

    写得很好看。图恒宇的字可以称的上娟秀。

    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抱着它睡觉。

    平时只是看看它,图恒宇也会想笑。

    怎么能这么像?

    (以及马兆的桌上有个蹦跳兔子样的铜镇纸,偶然得的。以前他就放任它吃灰,现在却磨得那只活泼兔兔全身发亮)

    …

    雨天。

    两个人从车上冲回家,浑身湿透。

    如果是以前,遇上这种情况对马兆来说,只要包里的工作资料没事,问题就不大。

    但现在…他看着头发还在滴水的图恒宇,拿走对方手里的东西:“快去洗澡。”

    马兆其实更想再叮嘱句千万别着凉,但他忍住了:说这种话太像一个cao心的老父亲。

    他不想给自己这样的暗示。

    “好。老师也先换身衣服。”

    马兆要去放他们的包,图恒宇拎着篮干净衣服拉住他:“一起洗吧,老师。”

    马兆看他一眼,眼神怪异。

    “总不能让老师就这样等我…正好,可以帮老师搓搓背。”图恒宇给出了让他难以拒绝的理由。

    两人坐在氤氲的水汽里,温热驱散了湿冷。

    “过来,先洗头。”拿着花洒,马兆冲图恒宇招手,意思明显:他帮他洗。

    图恒宇有点懵,但还是乖乖挪了凳子过去。头垂下来,视线对上马兆踩在水里的双脚。

    马老师好瘦,图恒宇想。脚面上的青筋和脉络一清二楚,马兆发力间,它们或凸起或凹陷。

    马兆给人洗头的手法一反他冷酷的性子,轻柔细腻。或许因为对方是图恒宇,或许是连马兆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不知不觉间变了。

    变得更有人情味、变得不那么自我。

    变化不总是好的。但一个人愿意为除自己之外的人改变什么,这件事本身就意义重大。

    面前的壮年人在马兆看来有堪称美丽的身躯。

    漂亮的腰线、低头时显突的锁骨、匀称清晰的腿部…就连发丝都细腻顺手。

    马兆不记得自己年轻时候的身体状态了。但他可以肯定:没有图恒宇好看。

    他没有欲望。什么欲望都没有,只觉震撼。

    人在见到绚丽的景色、尝到惊艳的食物、听到贯耳的乐曲时…都不会想那么多。

    那一刻,只剩下呼吸和记忆的本能。

    然后是图恒宇帮马兆搓背。

    老师真的很瘦。图恒宇轻轻上下刷洗那个凹出了肩胛骨的后背。

    他不敢使劲:稍微用力,就有一道红印子擦出来。手下能感觉到轻微的抖动,似是觉得痛。

    马老师怕疼…吗?图恒宇以前不知道。

    住到马兆家里之后,图恒宇才发现自己是多么不了解他的老师。

    幸好,他们现在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

    图恒宇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事情抓了去:

    马老师有腰窝诶…想戳一戳什么手感…

    腰好细…自己一个手臂能揽过来…

    没有赘rou、也没有肌rou…得劝老师多吃点…

    想的内容五花八门,围绕马兆转来转去。

    这一场澡洗得太快。

    “图恒宇,我去准备晚饭。”马兆背对图恒宇穿起衣服,语气平淡。

    “老师我来…”话还没说完,图恒宇没穿拖鞋的脚在水里一滑,直直摔向马兆。

    还好马兆反应快,立刻一手扶人一手抓浴门,稳住了身形。不然这一跤摔实,都得受伤。

    看着攀附在胸前、两手下意识分抓在他腰部和臀上的惊魂未定·图,马兆定定地注视一会后,将其扶正:“站好。”

    “对不起老师…”图恒宇立刻离了他。

    (马兆.exe运行出现异常,已自行修复)

    (重要场景数据已记录,归类为终身存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