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周一
克莱恩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在他身上。 他拿出黄水晶灵摆,闭上眼,为自己进行占卜。 “有未知危险靠近。” “有未知危险靠近。” ........................ 七遍之后,他睁开双眼,看见黄色的水晶慢吞吞地顺时针旋转着,幅度很小。 “有危险,但几乎微乎其微?” 哒——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克莱恩的脸上,他抬手一抹... “真倒霉...竟然是鸟屎。” 克莱恩掏出手帕,擦掉脸上和手上沾染上的液体。 他抬头望去,已经找不到那只罪魁祸首。 自嘲地笑了笑,走上了佐兰特街36号的楼梯。 一只纯白色的猫头鹰站在佐兰特街36号的屋檐上,它歪着头,打量了下四周,黄色的大眼睛看向二楼黑荆棘安保的招牌。 “喔喔喔——” 猫头鹰努克瓦发出意义不明的鸣叫。然后,它飞到二楼的窗户边,一头钻进挡雨棚下的影子。 “上午好,克莱恩。你看上去并不高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坐在前台的罗珊放下手里的化妆镜,她一如既往地热情。 “上午好,罗珊。我刚刚在上楼梯前,被鸟屎砸在脸上。”克莱恩无奈地笑了笑。 “最近的鸟类很多,可能是天气热了,那些在南方过冬的候鸟终于飞回来了吧。” “我的邻居孟德尔太太告诉我,她家前几天甚至进了鸟类小偷,偷吃了挂在窗户上的香肠,又叼走前一天晚上吃剩的烤鸡,最终在她家厨房留下了不少排泄物。” “能叼走烤鸡和香肠,可能是体型较大的鸟类。” 克莱恩想了想,回答道。 “孟德尔太太没有关上窗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她自从跌了一跤之后记忆力都不太好了。” “我早上出门时,看见她给门口的玫瑰花浇了两次水——盆栽里的水多的都能养鱼了。” 克莱恩跟罗珊又聊了一会,他才走到内侧区域,右拐。 他看见看见伦纳德在娱乐室和另外两位小队成员,科恩黎和洛耀在玩纸牌。 他似乎可以去加入他们?但他好像有什么要做...对了,他该回到文职人员的办公室,用那台充满了机械美感的打字机打一张申请报销的单子。 当克莱恩推开文职人员办公室的房门时,里面三张桌子全部空着。 他走到放置打字机的办公桌前坐下,放上一张新的白纸。 他想想,前天的车马费,还有昨日... 他昨日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他早上起来发现钱包里少了12便士。 有轨道双层马车从香槟街坐回家单程收费4便士(超过4公里),佐兰特街上无轨道的马车从佐兰特街回到他的家需要支出6便士,但是克莱恩除了那次预支薪水,目前还没有坐无轨道的马车来回过。 看来他并不是从家里到黑荆棘安保公司。 他到底去了哪里? 他昨天为什么出门?昨天是周一,他应该是休假的,除非有事,否则他应该不会来佐兰特街... 他为什么会没有关于昨天的记忆?难道是睡了一天? ‘克莱恩,你昨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梅丽莎上午看到自己出现在餐桌前,仿佛松了一口气。 ‘最近不要太晚回家,赛琳娜说前几天晚上都有人被袭击... 那么,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克莱恩想了许久想不出答案,他甚至尝试了梦境占卜—— 他穿着正装,在午夜十二点整的钟声响起之际,面带笑容地踏入水仙花街2号的大门,他放下手里的花束,随手插在房屋自带的花瓶内。他哼着曲子洗了澡后,对着满是雾气的镜子照了照,半举起左手对着镜中模糊的自己招了招,然后他换了个曲子哼着离开盥洗室,回到自己的房间上床休息。 是什么干扰了占卜吗? 克莱恩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人进来,隔壁娱乐室隐隐约约传来同事们的嬉笑声,就和往常一样。 和往常一样,一切正常。 难道真的正常吗? 等等,今天是周二的话,昨天是周一...他应该召开过塔罗会才对! 可是他对此却没有一点印象!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克莱恩进了盥洗室,反锁好门之后,他一边心里默念,一边逆时针走了四步。 ------------- 默念刚落,那混乱到极点疯狂到极点的嘶喊与呢喃霍然响起。 克莱恩的脑海变成了一锅煮开的沸粥,他浑浑噩噩地感受着“身体”变轻,灵性飘飞。 无边无垠的灰白雾气和远近不一的深红星辰又一次呈现于他的眼前,空旷,神秘,模糊,以及朦胧。 克莱恩只是心头一动,身影已消失在原地,坐到了有二十二张高背椅的青铜长桌上首。 三颗熟悉的深红星辰静静的挂在它们的位置。 克莱恩敲着桌子,注视着那篇灰白色的雾气。 一切都正常不过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假如这一切确实有问题,那么为什么他刚才无法通过梦境占卜出异常?如果占卜不出来是因为自己的序列还不够高,或是受到了外在的干扰,或者两者兼有,那么,他换一个比这些事情更加神秘更加难以理解的环境呢? 克莱恩在长桌上“具现”出一张羊皮纸和一只他常用的钢笔,他用钢笔在纸上写下“占卜语句”: “昨天是周一。” 手握灵摆,低垂吊坠,克莱恩让自身的精神飞快沉淀,安静而空灵。 他半闭眼睛,默念了七遍“占卜语句”,使灵性与高居一切之上的灵界交感。 感受到银链的轻微拉拽,克莱恩睁眼望向了灵摆—— 这一看,他顿时愣在了那里: 是逆时针,黄水晶吊坠否定了昨日是周一的事实。 但是今日明明是周二啊... 克莱恩的身体感到一阵发寒。 没有一点记忆的周一,被否认存在过的昨日,他无知觉地外出,在午夜十二点整回家,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洗澡——他没有哼曲子洗澡的习惯,而那个曲调也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首歌谣或是曲子。 他提起笔,在纸上写下先前的“占卜语句”: “我昨天一天经历过的事。” 和先前相同,依旧是那个梦境,但这一次,他听清楚了“自己”哼着的曲子,“自己”不仅在哼着它,甚至唱出了古怪的歌词: “啊!伟大的暗影之主,万物背后的至尊。 污浊所过天使折翼,无光之下群鸟称颂。 匍匐于天际,吞噬群星;蠕动于深海,传播福音。 啊!崇高的深渊主宰,非人异类的父神。 圣音传达万物则生,秽言呢喃闻着向道。 袅袅于空气,狮虎咸伏;缠绕于迷雾,恶魔垂首。 啊!尊敬的宇宙暗面,归来的神圣。 我是您卑微的奴仆,我将亲吻您的袍角,献上微不足道的一切。” 深渊主宰...不会指的是那位“深渊之子”吧?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去吟诵这个邪神的赞歌? 克莱恩感觉到他的头开始微微刺痛,一回想歌词内容就越发严重。 他不能再试图回忆起来了。 但是昨天,就只有发生这些吗?白天呢?他是不会无缘无故学会这个“深渊之子”的赞歌的,消失的白天,或许是一切的关键。 克莱恩忍下头部的刺痛,再次提起笔,颤抖地在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下: “昨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很快,他看见了一片灰白的雾气。 雾气缓慢分开,露出了一条缓缓流动地河流。 那是霍伊河。 穿着正装,手拿着包银黑色手杖的男人从后方那片虚无的灰白色雾气走了出来,脱下帽子,向一个方向行礼。 在摘下帽子那瞬间,男人只剩下下巴和部分颌骨,破损的皮rou向外狰狞的翻转,点缀着些许灰白色的脑浆。 那是他的礼帽,他的黑色燕尾服,他的白衬衫,他的黑领结,他的深色长裤,他的无纽扣皮靴和他的包银手杖。 那是他。 残缺的头部扭动着无数粉红色的rou芽,再重新构建修复他的头颅。 克莱恩竭力看去,看见那个“他”巍巍颤颤地走在路上,嘴里嘟囔着: ‘不可以...不可以直视神...呵呵呵...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您是无尽污秽的主人,毁灭一切秩序和正面的宇宙之暗!哈哈哈哈哈!’ 那是他的声音,但又不像他的声音。 那声音层层叠叠、忽大忽小,有时像他的声音,有时又像其他人在说话,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就在这时,他眼前的万事万物垮塌粉碎,梦境霍然崩解。 克莱恩捂着疼痛的头颅,心中十分惶恐不安。 在霍伊河旁边,他昨天死了一次?又再次复活? 因为直视了神灵?是谁?是那位“深渊之子”?他又是在做到直视的? 虽然是暑假,但也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有。那么,他就那样走着,上了马车?难道就没有人看到? 他当时的状态绝对不是出自于本心,看上去更像是被什么cao控一样。 是谁做的? ---------------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新搬到香槟街11号的尼尔森太太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似乎是他的大儿子房间传来的。 她叹了口气,将唱片机上的唱针移开,扶着扶手上了楼梯。 “贾斯汀?男孩,你能小声点吗?”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你已经十七了,我知道你没能考上廷根大学和霍伊大学让你很难过,但是你需要学会克制自己情绪...” 碰! 重物砸在门上的声音,震得尼尔森太太耳膜发疼。 门后传来粗重的、和风箱鼓风似得喘息声,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尼尔森太太皱了皱眉,不满大儿子贾斯汀的态度。 “我进来了,贾斯汀,你能不能安静点?你的小meimei蒂娜才刚睡着——” 打开门那瞬间,尼尔森太太看到了地狱。 香槟街11号传出了恐慌、绝望的女人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