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鸳鸯锅
鸳鸯锅这个东西，发明伊始就是为了解决矛盾 。但放在目前这个场景中，它成了激发矛盾的东西。 半边锅子翻腾鲜辣浓艳的红色锅底，半边锅子是浓白醇厚的高汤锅底。 正如我左右两边坐着的两个男人。 我沉默地挟了筷子菜，所有人的视线瞬间汇集在筷子上颤颤巍巍滴着白色高汤的菜叶子上。 这汇聚了所有人视线的菜最终落在我左手边的碗碟里。 “你，你吃……” 脸上带着半边面具的青年缓缓抬起手不熟练地拿起筷子，手指修长，皮肤莹润如暖玉，指甲虽微微泛着不正常的白色，但被修整的干净妥帖。像是十颗玉。 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在黑暗棺椁中，我与他的隐秘情事。 莉莉在我对面，掀起眼皮看向坐在我右手边的男人，那眼神除了怜悯，我着实想不出还有第二种情绪。 坏了… 厚此薄彼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慌忙从翻腾的红锅里面捞了满满当当一筷子rou放到他的碗里，“多吃rou，你瘦了。” 比起他当日伪装出来的那模样是瘦了许多。我都不敢多看他，实在是…… 多看几眼就忍不住一直看。原来美貌竟是这般锋利的武器，怪不得有的时候里德尔看我一个人玩儿都能看半晌。 漂亮小姑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嬉笑怒骂，确实是美景。 而难得一见的帅哥在你面前吃东西，也是美景。 他脾气不太好，冷哼两声才提起筷子：“原来你还想得起来我。” 这味儿，酸得很。 波特先生埋头吃rou，卢平先生手里不知从何处捧着一个文件夹，边看文件边和莉莉说几句工作上的事情，边盯着眼前那盘白生生的豆腐谁煮了，谁捞走了。 波特先生捞了一块豆腐，卢平先生盯了他三十秒，吓得波特先生手腕一转把豆腐丢到我的盘子里。 卢平先生心满意足收回视线。 只有我很奇怪，他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东西？ 莉莉是这场大戏的绝妙观众，翠绿色的眸子瞧瞧这边，再瞧瞧那边，频频向我扫来的视线充满意味深长和女人都懂的调侃。 看得我浑身发毛，心有戚戚焉搁下筷子。 像是有什么连锁反应，我放下筷子的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伪装吃饭的样子，眼珠子都在我身上打转。 只有莉莉不急不缓从锅子里捞了一筷子羊rou，结结实实放在碗里沾满芝麻酱塞进嘴巴里。 含糊不清说：“我的休息室出租，一百金加隆一小时。” 卢修斯用手帕擦过嘴角的油渍，灰蓝色瞳仁扫过在场所有人：“别让我难做，一个小时，最多一个小时我就必须送她回去。” 波特先生不声不响砸了一袋子金加隆到桌子上。 “你们可以和我争。”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打球的时候那副桀骜不驯的劲儿，蜜糖色的眸子蕴出一汪水，像是毫无攻击性的小鹿撒娇。 小鹿只是外表看着温驯：“我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 坐在我左手边的青年轻轻嗤笑：“谁不多呢？” 小乖鹿把温顺甜蜜的眸子转向他，看起来还是乖乖的样子撂狠话：“不服的话，你想跟我打一架也可以。” 莉莉把装满金加隆的小羊皮袋摸到怀里，掂量掂量重量，嘴巴快咧到后脑勺，“兄弟之间说这些生疏的干嘛？伤感情！” “雷古勒斯。”她安抚青年，“一个个来，留给你们说话的时间。” 我因为莉莉喊出他的名字而忍不住将视线放在他身上。 这个名字就算我糊里糊涂连里德尔是谁都分不清时都没有从心头割却。我曾无数遍在天文台观测这颗星星，无数遍翻阅一切我能找到这个名字的典籍反复摩挲。 雷古勒斯，狮子之心。 波特先生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忽然把我抱起来，不是浪漫的公主抱，是像是抱小孩子一样让我坐到他的手臂上，上半身伏在他的肩上。 莉莉的休息室很小，波特先生把我抱进去以后扔到了小小窄窄的床上，我不明所以望着他。 脑子里飘飘忽忽在转魁地奇球员的体力是不是很好？一个小时真的够吗？ 波特先生也看着我，看了我许久，“辛迪，你不记得我了。” 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我记得你，是你救了我。”和他的唯一记忆只有一条，他从天而降不顾一切救我，甚至愿意死在我前面，将生还的希望留给我。 “可你不记得我，不记得我为什么会救你。”波特半跪下来，是一头温顺无害的小鹿，脸颊贴着我的掌心抱怨：“是我废了很大劲才让你来看我打球，是我托了她请你去看魁地奇世界杯。原本我想好好教训你，我一直以为是你选择了他抛弃我，可是见到你的一瞬间，我知道我错了。” 他嘟嘟囔囔，根本不像是我在丽塔斯基特笔下读到他的样子。 丽塔斯基特层这样形容初出茅庐的波特先生。 “詹姆斯·波特，格兰芬多勇敢无畏的狮鹫兽，血液里流淌着是苏格兰高地的威士忌，真正贯彻勇敢二字的勇士。” 她不夸张，一个寻常找球手不会做出来一个人打爆对方两个搞小手段的击球手脑袋这种事情。 他好凶才对。 可他现在是我掌心中的小乖鹿，嘟嘟囔囔撒娇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驰骋赛场桀骜不驯的大球星。 “詹姆。”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他们从何而来的亲近。直接称呼教名不说，忍不住俯身贴着他的身体，感受他的呼吸热烈澎湃侵略我，他像是暖阳，让久处黑暗的我忍不住贪婪汲取他身上永恒燃烧的炙热温度。 我的声音很小：“我连自己都弄丢了，你不能指责我忘记你。” 波特先生说我知道。 “所以……辛迪，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吗？” 太慢了。 我抬起他的下巴，堵住他的嘴。 用双唇。 詹姆斯知道时间宝贵，把我从里德尔手中偷出来宝贵，瞒着一切让他们出现在这里也很危险。 还有卢修斯，他是最危险的。 双唇相依仅仅几秒，他就忍住心口上的疼去推开我，把时间让给下一个人。 是莉莉。 真是奇怪，看到莉莉站在雷古勒斯身边时我又生气又嫉妒。真正面对她，我却只想在她怀里打个滚。 莫名亲近她。 莉莉摸摸我的脸，说里德尔那个狗东西虽然是个畜生，但是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算他用心。又摸摸我的手，无名指上圆滚滚的鸽子蛋钻戒让莉莉长吁短叹里德尔真是个王八蛋社会蛀虫。 她说她在外面挠花了两个布莱克的脸才得到排在他们前进来和我单独相处的机会，时间宝贵所以她就不摸我屁股了。 我委实不理解她的爱好。 她像是一个大jiejie，把我从头检查到尾，确定我完完整整而且被照顾的很好，攥着我的手才问我。 “你还记得真正的自己吗？” 我不记得。 摇头换来莉莉眼中的欣慰，她摸摸我的头发，“辛迪，这或许是件好事，你不必再和我一样背负着不得不承担的责任。” 和女孩子可能会更敞开心扉，我将脑子里是不是飘出来的奇怪画面和认知尽数告诉莉莉，莉莉静静听我说话。 在昏暗狭小的休息室中，她的红发隐匿在更深沉的黑暗中，莉莉无疑是难得的美人，只是她的美同我不一样，她的美丽是由强大灵魂支撑而起的凌厉。我毫不怀疑，如果里德尔没有强硬的魔法作为支撑，他不是莉莉的对手。 我软趴趴没骨头似得靠在莉莉身上，“我什么都不记得，但我知道你很辛苦……” 莉莉享受和我独处时的放松，她再也不像是我在报纸上见过的那样，她真正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健谈爱笑，她的眼中可以不再有城府，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腹中有千般思绪，到了喉头只能化成一句带哭腔的殷殷叮嘱：“莉莉，你要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莉莉反复呢喃我的话，手掌同我牢牢握在一起互相支撑，“辛迪，我会的。” 莉莉是那样聪慧强大的女人，脆弱这种东西不该存在于她的身上。 她走出这间小房间，将难得的痛苦脆弱留给我，打开门的刹那，她会又变回我所熟知的女司长，强大美艳 ，用单薄身躯去执掌大权。 随后是带着面具的他。 其实我从边边角角的线索已经拼出来自己的身世，我知道他是谁，知道他的身份。知道我与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该是爱人。 雷古勒斯半蹲下来，如同崇拜明月的信徒在仰望月光。没有被面具所遮挡的下颌线条清秀单薄，同我一模一样的灰色双眸盛满无法安放的爱意。 他是我的血亲，我们之间却诞生了另外一种名为爱情的情愫。 这情愫是剧毒，腐蚀我和雷古勒斯的灵魂。 我终于可以将浑浑噩噩时满嘴胡吣的称呼按在真正主人的头上。 “小哥……” 我的兄长，我真正的爱人。烙印在我灵魂深处真正的朱砂痣，他的存在连里德尔都无法从我的灵魂磨灭，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我们中间隔着什么，我和他依旧会双向奔赴，努力回到我们灵魂真正的港湾停泊。 我被他拥入怀中，单薄身躯环住我，止不住微微颤抖。 “辛西娅…”他同样唤我的名字，舌尖触碰唇齿发出声音的每个音调都是痛苦和思念的混合体。 “小月亮，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