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刀山(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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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娑山顶方寸之间犹如瞬间被一劈为二。靠近山崖的半边被一片巨大诡异的银色物体突兀地高高顶起数十丈,几欲直插云霄。 凌河搂着玟奴的双肩站在山边,居高临下俯瞰着高台下的凌渊。 “大哥,祖训有云:城主金印尊贵无比,不可假手于人,交接时亦不可催动内力发动轻功。只好劳烦大哥带着金印,亲自送上来给我了。” 玟奴从乱成一团的混乱记忆中稍稍回神,忍不住顺着凌河的目光垂头往下看去。只见脚下托起一片高地平台之物寒光闪闪,冷厉非凡,显然并非平常的土石山体,赫然竟是由一片片锋利的锐刃堆叠组成的可怕刀山,血rou之躯只要一触碰到它们就会被狠狠剐下一层皮来。 她吓得倒吸一口冷气,颤声道:“夫主,不要过来……” 凌渊的目光冷沉得可怕,沉默数息,终于轻嗤一声:“凌河,即便城主金印在手,你也不可能马上调动南城兵力,更不可能取代我成为城主,所以你设了这个局,只是为了诱我来此,让我受些皮rou之苦?” 凌河的目光绕着高台环视一圈,忽然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大哥,你不记得这是哪里了吗?” 凌渊眸光一闪,沉默不语。 “你不记得了,我就说与你听。”凌河眼眶泛红,狠狠盯着凌渊,一字一句清晰道:“当年二位兄长被你捕获后便是带到此地处决。千刀万剐削下血rou,事后就地焚尸,不得归葬祖坟。” 凌渊:…… “大哥,成王败寇,你杀了他们也就罢了。但是你真有那么恨他们吗?一个痛快都不愿给,一具全尸也不许留?” 凌渊的目光稍有动容,闭着眼沉默数息才长长叹了口气:“我之作法,都是遵照家规执行,即便到了地下的祖宗面前我也无愧。而且你以为当年失败的人如果换做了是我,他们会给我一个痛快吗?” “家规?……”凌河大笑出声:“几纸百八十面前就死干净的老家伙定下的东西,有什么奉为圭臬的价值?还是说所谓的家规根本就是你为了粉饰自己暴虐暴行的遮羞布?” “凌河,莫要无礼。”凌渊寒声道:“你是我的亲生兄弟,我可以对你无限宽容。现在把人放了,过去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凌河揽着玟奴的腰往高台的边缘近前几步,扬声道:“城主大人,我也不是非要什么金印不可。你实在不愿奉上金印,我又打不过你,怕是要走上我两位兄长尸骨无存的老路了。但我一个人走,委实太过憋屈,不如就让我带着她一起下去,也让我两位兄长见见他们未曾谋面的嫂子?” 凌渊怒目圆睁:“你敢动她试试?” “只要大哥愿意亲自送上金印,我自然不会伤她一根寒毛。”凌河瞥了一眼脚下锐利刀刃组成的刀山,示意道:“你好好想想吧。” 锋利的寒茫在阳光下反射着骇人的银光,锋利的长刀根根簇起,堆叠交错着直抵高台之上。 所有混乱无章的记忆都被玟奴抛至脑后,她微张了张嘴,看了一眼台下一动不动的凌渊,回头对凌河浅淡地笑了一下:“你想错了,我只是夫主的奴畜罢了,他不会上来的。” “不。”凌河不赞同地摇头:“他会的,否则他一开始便不会到这里来。我蛰伏三年,看到的知道的比你多很多,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重要,也不知道他肯为你做到什么程度。” 果然,下一刻就见凌渊骤然阖眸,长叹一声,再又睁眼时,声音虽还平稳,却比先前多了几分妥协的意味:“小弟,你恨的人是我,不要伤她。” 凌河抵着玟奴的身体望高台边又走近一步,冷冷道:“卸了内力,把金印拿上来,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凌渊长长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竟是顺从地卸下内力,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掀开盖子露出里面的金印来。 “这是你要的东西,我卸了内力,也没有埋伏人手,你大可以放心过来拿。” 凌河嗤笑一声,厉声威胁道:“南城城主永远不可能把自己置于毫无退路的危险中,你说的字我一个也不相信,给我爬上来,否则握虽非你的对手,但药葱你眼前带走一名弱女子却是了如指掌!” “用一只奴妻威胁我?嗯?凌河,我比我想的还要没有出息。” “是奴妻,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凌河针锋相对:“过去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大哥,需不需要我这个做弟弟的,替你帮嫂嫂回忆一下过往呢?” 凌渊脸色倏然一变,口气瞬间冷厉许多:“给我闭嘴!” “呵。”凌河先是放声大笑,仿佛发现什么好玩的隐秘一样,一字一句缓缓出声:“三年前,南城城主遭人暗算,被逼杀至仙娑山脚,恰被出门礼佛的赵家嫡女赵思玟所救。赵姑娘昳丽明艳,温柔善良,城主对其心生爱慕,遂——” 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仿佛拥有魔力,经由耳中贯入脑识时都能唤醒一大片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潮水般灌入脑中。玟奴被汹涌逼来的记忆折磨得脑中嗡嗡作响,整颗头颅疼得仿佛要炸开来一样,忍不住双手抱起头,瑟缩在凌河怀里迭声呜咽。 “住口!”看到小奴妻在旁人怀中痛苦呻吟的苦状,凌渊愤怒又心疼,怒喝一声,把城主金印往怀里一塞,大步走到盘旋的刀梯之下。 “我上去就是,你莫要伤害她!”他说。 “哈!多可笑。”凌河分明笑出了声,可眼底却毫无笑意:“这世上伤她最重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这世上伤她最重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此言犹如咔擦一记天雷当空落下,狠狠劈在凌渊脑顶。 他说得对。凌渊想,这世上给思玟带来最大伤痛的人分明就是他自己啊,如今他竟有脸面要求别人莫要伤害她,确实可笑极了…… 凌河毫不理会他的怔愣,轻而狠的声音源源不断自高台之上传来:“大哥既然敬守家规,自然明白,交接城主金印时务必沐浴更衣保持身体洁净,足下这沾染了尘土的鞋履自然不宜再穿,恐怕要委屈大哥赤足爬上来了……” 与此同时,玟奴头脑里仿佛有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在相互博弈。 其中一道凄厉绝望的女声在她脑识里苦求她睁开眼睛好好看看那些翻涌上来了尘封记忆,另一道更加熟悉的、无助怯懦的声音则请求她看一看为她而来的夫主。 脑海里纷杂吵闹的声音交错在一起,化作丝丝缕缕的剧痛几乎淹没了玟奴所有的感官。最终,她还是顺应内心深处最迫切的愿望,勉力睁开双眸,朝高台之下望去。 只是三日没有见到夫主,对她来说宛如过去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高台拔地而起,靠着一大簇由寒茫闪烁的尖刀组成的巨大刀山与地面相连,目之所见都是双面生有利刃的锋利刀片,错落有致,向上簇立。而她的夫主凌渊此刻已卸掉了全身功法,脱去鞋履,赤着双足踏上锋利的刀尖。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赤裸的足底一接触到刀刃,就被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红的血液迅速顺着阶梯流淌下来。 玟奴下意识觉得心脏一疼,紧接着不由自主睁大双眼,扑倒在地,错愕失声: “夫主——” 刀山之底的凌渊听见她的声音,忍着足底的剧痛竭力抬头,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冲她露出一个安抚似的笑容: “别怕,为夫马上就来接你回家。” 很快就会没事啦。 被刀锋贯穿的足心传来阵阵刺痛,凌渊忍受着皮开rou绽的疼痛不断向上,千疮百孔的双足一次又一次被尖刀利刃刺穿,失去内力的身体逐渐体力不支,高大挺拔的身体还没有爬到一半,便在半途摇晃踉跄起来。 “夫主!别上来!他不——”小奴妻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可惜还没有说完便被禁了声。 “别怕……很快就好……”他微微失神,身形不由一晃,没有站稳瞬间从薄薄的刀尖上踉跄一下,猛地往下坠落几寸。所幸他常年习武,反应迅速,瞬息间就抓紧身侧矗立着的刀柱,这才堪堪稳住身形,可身侧的刀柱同样带有锋利的刀刃,手掌的皮肤比起足底细嫩数倍,大力又迅速地握上刀刃的瞬间就被割开两道狰狞的伤口,刺目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一片做工细致考究的袖角。 “……”凌渊骤然吃痛,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狠狠,可是心尖上随之而来的抽痛远比皮rou的痛苦更加令他难以忍受。 原来皮rou被利刃割开,身体被锐器刺穿竟是这样痛苦难耐啊。他想。 竭力仰起冷汗淋漓的头颅望向高台,用目光来回寻找玟奴。可是他再没有看到小奴妻的人影,而是等来凌河平静却残忍的声音: “小心了,大哥。如果掉下去了,是要重新来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