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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不能在严觉面前硬

    【所谓的通篇描写时云霆对严慎的感情其实只有三百字他们的往事。认真看文别冤枉角色求求您。】

    乌金西坠,A1区的天空是一片安宁的蓝紫色。夜风微凉,皇宫的露台上时云霆与帝国皇帝一前一后立着眺望远处的灯火。A1区繁华富丽,是处不夜之地,暮色降临之后整个A1区灯火通明,街道上依旧人流不绝。

    皇帝喜欢站在这样的高处眺望,而时云霆总是跟在落后他半步的位置陪着他。从时云霆还是个学生时与严慎一起被皇帝亲自授予奖章到今日他成为帝国的大将军手握重权,期间过去了不知多少年。皇帝依旧是当年的模样,时云霆和严慎的孩子却都有当年的他们那般大了。

    在人均一百七八十岁的时代,将近百岁的皇帝正是壮年,皇太子与严觉差不多年纪,仍是稚嫩的时候,离继承皇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虽然自己还年轻,但是看到自己过去见过的那些孩子们一个个长大,纷纷走上未曾预料的人生,皇帝陛下还是会发出时光如流的感慨。

    他看着这样的夜色,看着他的臣民平静安乐地生活,过去的记忆涨潮般地漫上来。

    “严觉那小家伙今天来见朕了,”皇帝笑眯眯地同时云霆说,“他带着你的女儿她们去实验室那边考试,碰巧有时间过来看朕一趟。”

    时云霆自然是知道严觉进皇宫的消息的,不过他故作不知看似哀怨地说道:“他到了A1区也不给我这个当老师的知会一声,我连他的人影都找不到。”

    “他伤还没好全,你这个当老师的就多体谅他一些吧。”皇帝爽朗地笑了两声,笑过之后脸上却浮现出怀念之色。

    “看到严觉现在的样子朕可是吃了一惊,朕的印象里他还是个恣意的孩子,如今见面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一个沉稳的大人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眼前的时云霆也有一个孩子,于是话题一转,饶有兴味地问起了时云霆:“云霆,说起来朕还没见过你的女儿呢?你的女儿也已经成年了吧?”

    “是,不过……”时云霆回答道,顿了一下,想到了时洛温调皮捣蛋的样子,“她有些……”

    “你们俩把这个宝贝疙瘩藏得这么紧,朕倒是更好奇了。下次把她带来给朕瞧瞧怎么样?瞧瞧你们家的掌上明珠。”皇帝说。时云霆与温凛是在皇帝的见证下成婚,皇帝到现在都不曾见过这两人的孩子,倒是经常从别的官员嘴里听到时洛温的名字,对恶名远扬的“小瘟神”的事迹也知晓一些。

    说起时云霆与温凛的女儿,他不由得想起年轻的温凛,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那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据说她非常溺爱这个得来不易的女儿,不知道他们的女儿是更像谁些。

    这一想便勾出了太多太多回忆,他看着时云霆的脸,试图在记忆里去描摹那两个十几岁的少年——青涩腼腆的时云霆和骄傲肆意的严慎。严慎那浓墨一样的发和眼,笑容中有着藏不住的桀骜与张扬,仰头挺胸大方地站着,像一棵挺拔劲韧的松;站在她旁边的时云霆微微躬着背,无奈地用一双柔和的琥珀色眼眸侧视着她,已经习惯沦作她的陪衬。

    皇帝曾以为他会为那两个年轻人证婚。到现在他也相信自己那时从时云霆眼睛里看到的晦涩的爱恋与向往千真万确,只是严慎黑亮的眼睛里从来都只容得下那片天空,只容得下雄鹰翅尖掠过的白云。女孩横冲直撞,一路向前,从未转过身,慢下步子,低头来好好端详过那一直跟随在她身后的少年。

    直到他们分道扬镳,各自有了爱人和家庭,后来又有了爱的结晶。

    过往青涩与辛酸的心意似乎再也不需要被任何人提起,显得不合时宜。

    如今面前这个成熟的男人,权高位重的大将军,脸上已经不复当年的腼腆温润,琥珀色的双眼也暗沉下来再也不能一眼叫人猜中心事。那些感情也随风吹去,做浮云散。

    皇帝突然私心里希望他们的女儿长得更像时云霆。若她也有一双清澈干净的琥珀色眼睛,该是个多么可爱的姑娘。

    而严觉与严慎如出一辙,黑发黑眼,英俊锋利,像是破甲的寒芒。

    仿佛某种……命运的延续。

    时云霆觉察到皇帝眼神里对过去的追忆,却不知道他看着自己回想的是哪一段过去。是他与严慎一起登上颁奖台还是他与温凛挽臂走过婚姻的殿堂……

    皇帝偏爱严慎,连同地偏爱严觉,看到他时往往想起的是严慎——他把严慎当女儿看待,却并不这样看时云霆……时云霆更像是一个别人家优秀的孩子,他很赞赏,但终究更疼爱自己的女儿。有些时候,时云霆甚至觉得从他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遗憾,遗憾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严慎。

    时云霆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眨了眨眼,意识到皇帝说想见时洛温并不是单纯地想知道他的女儿长什么样子,而是因为见到了严觉,见到了与当年严慎一般年纪,样貌又极其相似的严觉,于是又引发了皇帝对严慎的心疼和惋惜。

    他想见时洛温,其实只是想从这些孩子们身上找到一点他和严慎的影子,想求得一点心里的宽慰。

    皇帝见他许久不答话,轻轻叹了一声,说:“看来朕是真的老了。”

    话音未落,时云霆道:“她长得像我,但性格并不像……也不知道像谁,她小时候娇纵惯了,颇为任性,直到现在还是我行我素,不守规矩。并非是我不想让她拜见陛下,我只是怕她冲撞了陛下。”

    说起时洛温,时云霆总是维持着威严神情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与少年时相似的柔和,似是无奈又宠溺的苦笑。他对时洛温束手无策,既不想摁住她想飞翔的翅膀,又担忧她误入歧途。若她只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任性些又能怎么样?倒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可惜她偏偏是个极优型的alpha,偏偏入了军校,她要是学坏,或许会酿成一场灾难。

    比起他的担心,皇帝倒是对这不以为意,反而忍俊不禁。

    “这有什么关系?不守规矩?严觉那小子从小就不守规矩。”

    皇帝心中暗想。

    只可惜他进隼队太早,不然“瘟神”这名号恐怕是要落在他身上了。不,依照他的性子还要做得更出格,他要是没有进隼队,周遭的同龄人大抵没有一个人能幸免于名为“严觉”的灾难,凡是说得出名字的纨绔都要被他收拾一遍,在他面前仔细着做人。

    地狱空荡荡,严觉在人间。

    想到这里,皇帝笑出了声:“我行我素,桀骜不驯?好啊,你女儿再桀骜不驯能比得上严觉?严觉那小子简直就是混世魔王——他在隼队里外号就是‘大魔王’,你恐怕是没有听说过吧?”

    “瘟神”这名字起得难听,青春期叛逆少年严觉绝对不会接受这么难听的外号。为这个称号,严觉就得把这样叫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揪出来胖揍一顿。“大魔王”这个称呼虽然也不怎么样,但是勉强好了一些,严觉还能接受。

    严慎的儿子,从头到脚都和她出落得一致,连根头发丝都是叛逆的。

    时云霆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严觉,在他的记忆里,严觉一直是安静的,沉稳的,很少出言反驳什么,很少展露锋芒,也并不像严慎那样性格暴烈。他心里一边想着这到底是哪里产生了什么误会,一边朝皇帝点头。

    皇帝见他一头雾水的模样,摸了摸胡须,乐呵呵道:“看来他在你面前很乖。不错,尊师敬长是那小子的优点,在长辈面前他还是很收敛的。”

    不过对同龄人从不手软。

    知道自己只是这样说说时云霆并不会相信,皇帝顿时生出了一点玩闹的心思,作为老师,对自己学生的真面目一概不知,实在是太好笑了。皇帝有心想看看时云霆像小孩子那样震惊的表情,这些年总是一脸稳重的时小子都已经看得不耐烦了。

    于是他搬出了与严觉差不多大的皇太子,毫不留情地揭露了皇太子的黑历史。

    比起对时云霆家庭的很少过问,皇帝对严慎家人要关切得多,知道严觉出生后皇帝还悄悄出宫亲眼去看过他,后来也是一再对严慎表示希望让她带严觉进宫来。只是幼年的严觉身体一直不好,三天两头待在医院里,受不得一点外面环境的刺激,一直没有机会来见皇帝。之后因为精神力不受控制,严觉也从未与外人接触过,更别说去帝都这个繁华熙攘的地方,严觉的大脑根本承受不了那么多信息涌入。

    拖到严觉七八岁,严慎才陪着严觉在皇帝派来的专人护送下,全程避开人群接触,来到了皇宫。为了严觉,皇帝专程将皇宫前半个宫殿的宫女佣人全部打发到了后殿,减少严觉摄取信息的压力。

    不过严觉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第一次见面与皇帝不亲近也没什么话说,出门前又得了严慎嘱托不要在皇帝面前乱说话,严觉只能乖乖站着,还执拗地拒绝了皇帝摸他的头。皇帝见他待着无趣,便让他自己去玩儿。御花园里的人也清空了,这孩子极少出门,偶尔能看看外面不同的景色也好。没有太多吵闹和活动的人,一点风景的记忆并不会让严觉感到太吃力。

    那时皇太子恰巧九岁,宫女虽然撤走,但皇太子并没有得到禁令,御花园里来去自由。金发碧眼,万千宠爱中长大的矜贵小皇子并不知道宫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对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黑发黑眸的家伙并没有感到半分惊讶和害怕。

    他正愁找不到宫女帮他拿点心和果盘,于是胖乎乎的手指一指严觉,傲慢地说道:“你,给本殿下过来。”

    严觉并不喜欢这种指使的语气,幸好他年纪还小,并不知道被人用手指着是什么意思,倒也没有生气,朝他走过去。

    “去,给本殿下拿点心和水果。”

    “?”严觉没有动,但从这语气中听出来对方是在使唤他,于是一挑眉,笔直地站在原地,黑沉沉的双眼凝视着对方白润的脸。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你在命令我?”

    “对!本殿下就是在命令你!快去给本殿下拿点心水果!”

    “凭什么?”严觉朝他迈了一步,眼中透出寒光,“你凭什么命令我?”

    “凭本殿下是太子!你敢不听本殿下的命令?”

    “太子?有手有脚,连自己吃的东西都要别人去拿,你是废物吗?”

    “你!你敢!”

    “怎么?废物生气了?”严觉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你等着,本殿下要亲自收拾你!”金发的小家伙脸都憋红了,金色的睫毛一颤一颤,蓝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想哭,又像是气急,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玩儿。

    “你收拾我——”见他扑过来,严觉并没有收回脸上的不屑,轻松地躲开他娇贵的身子,反身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让他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再等两百年,说不定有机会。”

    “你你你!”自己摔得狼狈,华贵的衣服也弄脏了,小皇子这回可是真的气坏了,从地上爬起来举起粉嫩的拳头就要往严觉脸上抡。严觉捉住他rou嘟嘟的手腕,就像掐住雏鸟的喉咙,另一只手握拳抬起来,没有丝毫犹豫,狠狠砸在了对方的脸上,打出闷重入rou的一声“啪”。

    “想什么呢你?”严觉的声音听上去甚至是轻松的,“说了想打我,再等两百年。”

    皇太子,尤加,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像被一圈铁死死地禁锢着,随后脸上挨下了重重的一击,脸立刻就肿得高高的,火辣辣的一片,连眼眶都在刺痛。尤加的蓝眼睛不可置信地一缩,泪水就迸射了出来。一时间他再顾不得什么形象,也顾不得面前这人对他多么不敬,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严觉嫌弃般甩了甩打他的那只手,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

    透过泪眼,尤加看他简直是一个黑色的恶魔。严觉脸上的情绪冻结,一双黑色的眼看上去冷漠又充满攻击性,让尤加更加害怕,但是也不敢像刚才那样大哭,化作了小声的抽泣,胸口不断的起伏。

    严觉拽住他的衣服拉他起来,随后便抽回手,一点都不想碰他。两个人站在御花园里,距离仅有几步,尤加低着头呜呜地哭,严觉抱着手臂垂下眼睫,眼不见心不烦,当自己是个聋子。

    等到皇帝和严慎聊完,严慎来御花园这边找严觉,首先看到的便是身上沾了泥土狼狈可怜满脸泪痕的尤加,和身旁似乎带着点嫌弃一身干净整洁抱着手的严觉。

    严慎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道该表现出惊讶还是觉得合理,走到严觉面前,看了旁边的尤加一眼,压低了声音问:“你在干什么?”

    “看新奇。”严觉冷静地说。

    他的确有些好奇,怎么能有人一直哭,连续不停抽抽嗒嗒哭了一个多小时?

    “你打他了?”严慎又问。

    “嗯。”

    “你打他干什么?”

    “正当防卫。”

    好啊,还学了个新词。严慎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在他身上凿出一个洞。而严觉抬起头,眼睫像一只蝴蝶,起起落落,露出那双墨似的眼,毫无心虚之色。

    这边母子俩来了一场无声的眼神对峙,那边皇帝安抚着自己惊惧不定的儿子,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摸了摸尤加柔软的金发,耐心地跟他讲道理,借这件事给九岁的尤加上了深刻的一课。严慎则是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在这里揍严觉一顿,严觉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眉毛拧紧,满脸警惕,随时准备着躲开她的攻击。

    母子俩还未开战,在皇帝的开导下小皇子尤加先站出来为自己的无礼向严觉道歉。只是他看上去对严觉十分惧怕,说话时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严慎见状,立刻拧了一下严觉的手臂,让他见好就收。严觉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接受了尤加的道歉。

    皇帝在尤加身后看着他们母子俩的小动作,乐呵呵的,仿佛看到了一大一小两个严慎。

    这本不是一件大事,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尤加虽是皇子,也与其他小孩没什么区别,不然也不会与严觉置气率先动手。不过这件事之后严觉倒是给尤加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之后每一次严觉来皇宫尤加都跑到后殿去躲着他,直到严觉进了鹰队尤加才有胆子见严觉。

    那时候的严觉性情已经平和了许多,全然褪去了过去的青涩与张狂。见到尤加,也只是淡然地朝他行礼。已经充分具备皇太子气度的尤加也笑着向他回礼,自然从容得仿佛面对的这人不是他多年来的噩梦。

    即使是后来,尤加不免出席那些帝都官员家纨绔子弟的场合时,见他们无所事事,寻欢作乐,心里都会忍不住叹息。

    所有帝都中与他同龄的青年们,能有这样轻松惬意的日子,都应该感谢严觉十四岁就被送进了隼队,感谢他因为精神力不能与太多人接触。不然……尤加不语,只是望着他们微笑。

    皇帝捅出自己儿子的黑历史尤嫌不够,时云霆微微僵硬的表情更使他兴致勃勃,于是兴冲冲地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皇宫里偶尔会有一些官员的孩子来拜访,这些孩子们会在大人有意地指导下进行一些比赛。这种比赛对严觉来说完全是小儿科,严觉也不屑于参加。

    不过,出于礼貌和面子,还是参加过一次。那是一次攀登岩体的比赛,严觉动作轻捷,遥遥领先。在他作为第一名第一个跳上顶端的平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过身来一脚把还在往上爬的第二名一脚踹了下去。

    据说对方一直在后面扯别人的衣服,爬到第二个位置后还抓了作为第一名的严觉的裤子。严觉踹他的动作非常果断帅气,毫不拖泥带水,俯视着对方的眼神像在看一只虫子——这个行为极其恶劣,当然严觉的性格也极其恶劣。

    恶劣得让时云霆觉得熟悉——简直和严慎如出一辙。皇帝说起这些事的语气轻描淡写,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的严觉有什么不好,照他的话来讲,这样才有生气和活力,才像年轻人。

    短暂的静默后,皇帝问时云霆:“严觉不是带着你女儿在实验室那边考试吗?你为什么不去看看你女儿?”

    时云霆眨眨眼睛,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皇帝似乎理解他的心事,说:“小慎几个月前跟我说严觉那孩子已经很久没有同她好好说过话了,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母子俩的关系已经僵硬到了极点。

    “在严觉这次受伤后,小慎气他不顾惜身体,那孩子却很冷淡地问她这不是她所希望的吗?小慎很惊讶,也很伤心。”

    严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两人之间心里的那道隔阂已经这样宽了,在她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变得这么宽了。她过去一直放不下颜面和严觉说那些“爱他”的矫情话,而现在的严觉似乎也不愿意听她说这些话。他维持着一副从容的神情,其实拒绝了与她的任何沟通。

    明明在严觉小时候他们的感情还很好,虽然母子俩跟冤家一样,总是在吵架拌嘴,但是那时她还知道严觉在想什么,严觉也愿意同她说话……

    “小慎过去一直嫌严觉磨人,恨不得他早点长大早点飞出去,现在大概是后悔了吧。”皇帝冷睿的目光落在时云霆身上,时云霆紧抿着唇,似在思考。

    “云霆,不要像小慎一样,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才后知后觉。父母与孩子之间的关系是需要仔细去维护的,尤其是孩子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

    相距太远,深切的爱意难以传达。任何一丝猜疑和误解,都可能会变成压垮感情的那一道裂痕——再良苦用心,不说出来她又怎么会懂呢?

    “陛下教训得是,等处理完手上的事我就去看她。”

    皇帝欣慰地点点头。

    不过,真是很期待,严家的小子和时家的女儿,凑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想想都很有趣。有机会一定要他们两个人一起叫过来见见。

    没能为严慎和时云霆证婚,说不定以后能为他们的儿女证婚呢?

    要是时云霆知道他的想法,或许会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吧——时洛温和严觉怎么看都不可能凑成一对。

    靠在严觉怀里的时洛温并不知道父亲和皇帝发生了一场怎样的对话,她脸上的眼泪干涸,脸依旧整个埋在严觉脖颈间,长长的眼睫刮蹭着男人的皮肤。时洛温能闻到严觉气息里淡淡的信息素的味道,那味道让她觉得很安心,落在耳边严觉的声音也很轻,轻得很温柔。

    就在她几乎要在严觉怀里睡过去时,严觉叫起了她:“你该休息了,明天还有正式的考试。”

    时洛温抱着他的手臂,有些抗拒,一动不动。

    “……我陪你睡。”严觉妥协道。

    时洛温才慢慢松开手,在床上挪了挪,给严觉让出一个更大的空位,哭过的泛红的眼睛抬起来,在柔和的光线里看向严觉。

    严觉在她眼里从来没有这么顺眼,这么温柔过,他一腿屈膝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手正在整理被她的眼泪打湿后有些皱的上衣。在光影渲染下,他肌rou的轮廓特别性感,垂着的眼睫根根分明,漂亮纤长,将他充满侵略性的容貌修饰得柔和了许多。

    严觉整理好衣服,转过身来给她盖被子,用手不重不轻地按了一下她的脑袋,把她按进被子里。

    “睡吧。”他说,然后关上了灯。

    在半梦半醒间,时洛温隐隐听到有个稚嫩的声音一声声叫着“哥哥”。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房间,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这是哪儿。房间里有两个孩子坐在床上,小女孩穿着白色褶皱裙边的睡裙坐在靠里的位置,侧着身子去拉一旁年纪大些的男孩的手。

    “哥哥,给我讲故事嘛!”女孩娇声娇气地请求道。

    男孩背挺得很直,双手捧着书,低着头,给她念书上的字。他说话很平缓,声音清亮,像山间潺潺流动的溪水……

    严觉并没有睡在时洛温身旁,他依旧坐在床外侧,手搁在屈起的膝盖上,闭目养神。睡梦中的时洛温裹着被子滚到他腰边,头靠在他腿上,含糊不清地叫着“哥哥”,大抵是在说梦话。严觉睁开眼,久久地静坐在床上凝视黑暗。

    第二天时洛温醒来的时候严觉早就已经起身了,衣服穿得齐整,桌上还有给时洛温买的早餐。

    虽然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体贴,但是经过了情绪低谷的时洛温今天又重新变回了自信强大无所不能的小瘟神。昨夜的那一点温存随着她的脆弱一起褪去。她一边吃早餐,大眼睛一边观察着严觉,但没有在他脸上找出任何异样或不自在。严觉坦然地接受着她无遮无掩赤裸大胆的视线。

    时洛温没能从严觉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不过严觉买来的早点很合她胃口。包子馅是绵软的豆沙,香甜细腻,口齿生香,配着她喜欢的甜豆花吃完后胃里都是暖乎乎的。

    十八岁的女孩喜恶都写在脸上,开心的时候眉眼毫无遮掩地流露出欣喜。严觉瞥了她一眼,嘴唇轻微地动了动,没有说什么。

    昨天是严觉带时洛温从帝国实验室那边出来,今天自然也要带她回去。严觉倒没什么,时洛温反而有点不自在了,在严觉身边如坐针毡,总觉得座位挨严觉太近,却又避无可避。昨天依偎在他怀里哭也可以,撒娇也可以,今天反而是想从他视线里消失。

    哪怕她是时洛温,这会儿想起来耳朵也忍不住发烫。她捂住耳朵,最后捂着脸,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她好像特别爱在严觉面前哭。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严觉,她绷紧的情绪就会毫无顾忌地宣泄出来,哪怕没有千般委屈也哭得有了。明明之前那样恶狠狠地骂过他,说过那么多恶劣……下流的话,又在他面前这么丢脸。

    时洛温想到那个模糊光影里的轮廓,严觉毫无瑕疵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和完美的下颌线,还有又长又密的眼睫——勾起了她关于那张脸旖旎的回忆,打湿眼睫的泪,颤抖的薄唇,因为发情湿漉漉的眼睛,低低的隐忍的喘息。

    雄鹰伏在她胯下向她低眉顺眼做最温驯的羔羊。

    时洛温用手心重重地按了按自己的脸,叫自己不要去想。那种汹涌的感情涌上来,她好像快硬了。不能在这个时候硬,起码不能当着严觉的面硬。丢人也丢够了。

    但不随她愿,她脑子里突然循环播放起了她在床上同严觉说的那些sao话,其中不乏带有羞辱性的语句。时洛温默默地夹紧了腿,给自己物理降温。心里咒骂着自己绝对是脑抽了,在这种时候想起这些尴尬的事。

    “教官,你好yin荡啊。”

    “教官,还醒着吗?我的jiba含得爽不爽?”

    “你再这个表情,我就射在你脸上,让你的那些学生都看着你顶着一脸alpha的jingye从车里爬出来。”

    “想吃jiba了?这么卖力地勾引我?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想被我cao吧?嗯?”

    cao。

    这是她口不择言的代价吗?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在她脑子里反复处刑?

    时洛温的这些小动作当然还瞒不过严觉,虽然严觉并没有刻意地去关注她,奈何时洛温的反应实在太明显了些。在严觉侧过脸来看她时,她整个人恨不得缩到座位垫子里面去。

    “怎么?”现在知道怕他了?

    时洛温抱住自己,瓮声瓮气地说:“别看着我,我紧张。”

    “嗯,”严觉听话地别开脸不去看她,“等考试完,有件事要告诉你。”

    “是什么?”时洛温闻言,好奇地把头探出来,也顾不得羞不羞了。

    严觉缄默不语。

    两人到达帝国实验室时,军校的孩子们才刚出发。来迎接他们的是度云和他的贴身护卫女alpha艾礼娅。艾礼娅神情正经庄重,在严觉走到面前时向他行了个利落的礼:“贵安,严少……”

    话音未落,度云迫不及待地打断她:“看这是谁!”他望着落严觉半步的时洛温。“终于让我见到了!严觉……不,时将军家的小姑娘。”严觉简短地介绍道:“这是度云上将。”

    时洛温对他有所耳闻。C国的科技研究人员同样可以获得军衔,军衔用来嘉奖他们为军事领域作出的贡献。这位度云上将,其实还不是上将,虽无上将之名但有上将之实,只差个时机正式授予上将军衔,成为上将是迟早的事。

    一面是出于内心的敬佩,一面是碍于父亲的颜面,时洛温神情端庄,动作恭敬地向他行礼:“贵安,度云上将,很荣幸见到您,我是时洛温。”

    “别,还不是上将。”度云看着小姑娘拘束的样子,内心感到十分有趣。明明她身边正站着一位比自己更有威慑力的准上将,但她对严觉好像完全没有这种敬意。昨天他可是看到时洛温怎么跟着严觉出去的,和现在面对他的时洛温判若两人。

    真好玩儿,他真想吓吓她。不过严觉凝视着他的视线实在太有压迫力了,度云只能放弃这个想法,心中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严少将绝对是喜欢她吧!

    度云叫来一个工作人员,让他带时洛温去之前放置设备的舱室先稍等,然后笑眯眯地带着几分揶揄地看向严觉:“您没有话对她说了吗?”严觉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说:“你很闲嘛。”随后对准备与工作人员一同离开的时洛温说:“你先过去,等其他人到的时候我会一起过来。”

    在度云和艾礼娅以及那位工作人员的注视下,时洛温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个乖巧听话得不得了的笑容:“好的教官。”

    时洛温走后,严觉直接向实验室的另一个方向走去,被落在身后的度云朝艾礼娅笑着说:“哎呀,严少将好像不高兴了。”艾礼娅无奈地看着他。

    度云:“不高兴的样子也真帅,严少将不愧是完美的人!”

    艾礼娅:“啊对对对。”这句话耳朵都快听出腻子来了。

    衡越军校的大家来得很快,其他的教官已经开始组织学生排好队伍,在考前最后做一些交代和指导。严觉班上的女孩们因为教官不在仍很散漫,三三两两地说话。宋思思一来就挽住了时洛温的手臂,她猜到昨天时洛温不在是和严觉一起走了,所以看上去有些不开心。

    今天的考试男生和女生,alpha和omega都要一同参加,alpha匹配到omega也是有可能的,这对女性omega来说极为不利。时洛温以为宋思思在因考试而担心,便站在她身边安慰了她几句。意料之中地时洛温也听到了班上其他omega的抱怨声,问为什么要一起比,omega怎么可能打得过alpha?

    的确,这些omega混在alpha之中很好辨认,她们都白净娇小,与身旁的alpha形成鲜明对比。平日里跟着训练都累得够呛,要是真的和具有生理优势的alpha实战,她们毫无招架之力。倒是有些alpha,长得不太健壮,容易被人认成omega。

    ——比如那位苍白纤瘦的度云上将,尽管看不出来,但他是位货真价实的alpha。

    虽说alpha和omega大多存在身体差异,可也不尽然。毕竟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时洛温脑中就浮现出了之前看到的严觉身上精壮的肌rou,腹诽道也不是不可能。

    严觉是在考试规定的时间之前到的,见他出现,女孩们迅速排好队列。严觉在她们面前站定,扫视了她们一眼,说:“我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给你们的,只有一句话,量力而行。不要太过勉强自己,你们的路还很长,未来机会还有很多,别太执着……进去吧。”

    直到孩子们悉数被工作人员带进去,度云才从后面走出来与严觉并肩而立。

    “严少将说的这些话,自己相信吗?”度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问道。

    量力而行,知难而退……严觉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这几个字。他从来不信什么来日方长,也从不把机会留给以后。

    严觉睨了他一眼,淡然道:“所以说教小孩儿真麻烦。”

    他明明是最喜欢勉强自己的人。

    他是最不要命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