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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来由、拾参

    掛了霍明棠的电话,郑雅岑立刻就后悔了。只不过有些事不当面讲是讲不清的,何况他心情很乱,就算面对面也可能不想谈。没几分鐘,霍丹妃来电,他暗笑这对兄妹太有默契,滑开接听,抢在她开口前道歉:「抱歉,丹妃,我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你那边有受影响吗?」

    霍丹妃苦笑,她说:「我这边还好,岑岑你呢?」

    「还好吧。」

    「噯呀,不过我看到有张照把我拍得丑了,真讨厌。你不用担心我,这事应该很快会过去啦,娱乐圈就是这样子的,有空要不要再约出来逛街啊?」

    「你不怕啊?我们是緋闻男女主角。」

    「所以更不应该被影响啊。」

    郑雅岑大笑,霍丹妃比他看得开,他就放心了。霍丹妃告诉他说:「不过要是你这几天忙,就下回吧。下週我跟我男友要出国,不在国内。我哥也说了,你常常被误会,但是相信你的人就是会相信你,误会你的人如果是好朋友也会亲自找你讨解释的,你不用怕。其他不信你也不听你解释的人就随他们去吧。嗯?」

    「知道啦。谢谢你啊妃妃,特地打来安慰我。」

    「错啦,我是特别打来问你要不要逛街,最近发现一间店的千层蛋糕很好吃啊。」

    「哈哈哈。」郑雅岑又笑开来,有时他挺感谢霍哥,让他自己好像也多了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妹。他想着霍丹妃讲的话,心情颇为复杂,霍丹妃要是知道自己被哥哥利用会很受伤吧。

    他讲不出口,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这不是霍哥第一次自作主张,难道越重要的事越不跟他商量,是因为他给人感觉不可靠?他抓了抓头上为了掩藏新造型的短假发,到衣帽间拿了大斜背袋出来,抓几件私服扔进去,写了张字条压在电视遥控器下面。

    「到友人家避风头冷静一下,勿念。」他压好纸条叹气,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很快回来,发现他已经离家了。抓着斜背袋出门按电梯,发现对面那户门外堆着两个空纸箱,大概有新住户搬来了。电梯旁的窗子往外看,会发现底下有好几个记者在蹲点,这几栋公寓本就住进不少名人,常有记者在附近出没,只不过他们都进不来,周围也没有楼能出租让他们偷拍,所以住这里隐私是有保障的。而他和霍哥挑的这栋是最新建成的,还没住满,不晓得对面新来的住户是租的还是买的。

    想着这些事,郑雅岑觉得离开这里去找郭渢英还是不太妥当,乾脆窝在家里就好,躲起来反而更教人怀疑,何况他又没干坏事。他转身走回住处门口掏钥匙,惊觉自己把钥匙忘在客厅桌上忘记带出来了。

    「不会吧。」这一刻他开始唾弃自己,抹脸石化在当场,好想原地爆炸。就在这时对面那户传来动静,有人要出来了。他跑回电梯前假装等电梯,来人出声打招呼:「哈囉,郑先生,你好啊。」

    走来的人跟霍明棠差不多高大,至少一米九的身高,五官深邃,有一头泛着橘金光泽的红发,笑得很灿烂。郑雅岑回头看见来人有些讶异,这不就是班恩嘛,和霍哥同一个经纪人。

    电梯刚好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进去,班恩一个人劈哩啪啦聊起来:「很意外我搬来吧,之前我有看到你跟棠哥上叶姐的节目,就跟程姐打听了公寓的事,地段好生活机能佳,乾脆就搬来了。而且这里租金好便宜哦,先前我住的地方太大了,每次看完恐怖片我都觉得好可怕,屋里空荡荡的。」

    「你之前住哪里啊?城堡?」郑雅岑脱口吐嘈,惹班恩大笑拍他肩膀。

    班恩完全没掌握力道把人拍得快吐血,直说他幽默,看了下他的装扮问:「咦,你要出门啊?外面很多记者哦,应该都是来採访你新恋情的吧。所以你真的在追棠哥的meimei?」

    「我跟她不是那样,误会一场。不瞒你说我本来要出门,现在又不打算出门了,但我把钥匙忘在家里没带出来。晚点找个锁匠好了。霍哥在工作我不好意思再打搅他。」

    「哈哈哈,要是你没其他急事要处理的话可以来我家啊,但我的东西都还没整理,你不介意的话就来吧。等棠哥回来再回去。」

    「那太感谢了!」郑雅岑抱拳感激,班恩说他要去超市一趟,两人就结伴出门了。从管理室走出去前班恩不忘替人做心理建设:「不用怕那些记者,谈恋爱不是坏事,何况你说你是被误会的。」

    「对啊对啊,没错!」青年豁然开朗。

    两个青年拟好突围前往超商的作战计划,就由班恩率先跑出去挡记者们,他长臂一展拦了好几个狗仔笑说:「谢谢你们来採访我搬新家啊!」

    郑雅岑直接朝接脚衝刺,拐个弯闪进超商里面,没多久班恩也甩开记者到超商里,两人拳碰拳笑得像小孩一样。班恩说助理请假,他自己到超商缴一些费用顺便领包裹,再买些爆米花跟零食回去吃,郑雅岑跟他讨论爆米花的口味,各自又买了一杯思乐冰坐下来喝,丝毫不介意有人围观或拿手机出来拍照,两人更大方对着镜头微笑搞怪。

    班恩说:「你比想像中还随和有趣。」

    「他们不是八卦记者,一般民眾拍照我无所谓。」

    「现在是全民狗仔啦,真的。」

    郑雅岑吸了一口思乐冰,拿他的话来回应:「反正我们没干坏事。」

    「哈哈,不过呢,我当明星其实是想多认识人,多交朋友。很天真搞笑的理由吧?」

    「不会啊。当艺人有好的时候,也有不好的时候。比如不花半毛钱就可以去沙漠、极地、丛林跟无人岛探险。」

    「哈哈哈哈──」班恩拍大腿笑,连忙又降低声量对周围人道歉。他说:「你果然是郑活宝,太好笑了。这朋友我交定了,其实我小时候没朋友。」

    郑雅岑不敢相信:「骗人,你这样没朋友?」

    班恩抓着自己一撮红发笑答:「是啊,因为我红头发。后来搬家才好一点,你不知道有些地方的人歧视红头发吧,但是好在这样的地方不多。搬家之后我才发现喜欢红头发的人也很多,就没再被霸凌了。」

    「连这种原因都能霸凌啊。」郑雅岑揉揉鼻子说:「我也被霸凌过。」

    「为什么啊?」

    「长太丑。」他说溜嘴,笑着改口:「不知道啦,有时霸凌的原因很莫名其妙啊。这种事就像自然界的淘汰规则一样,在你搞清楚之前都是莫名其妙的。」

    「确实莫名其妙。」

    「但是人类世界就好一点,因为我们会去思考,去想办法。要是霸凌很难杜绝,就想办法面对跟处理。如果它是一种现象,出现这种现象以后要怎么做,就是人类会思考的事。最近我接了一个公益宣导广告,就跟这个有关。」

    「被霸凌的话可以学着保护自己,我想我就是因为这个契机喜欢上武术。不过我不会拿来打架,只是让自己有信心,不会那么轻易受伤。」

    思乐冰喝完,话题从霸凌不知怎的转到以前求学遇到的各种奇葩师生,两人带了些零食回公寓。霍明棠绝对想不到情人兼室友的傢伙,所谓的避风头是避去对面新来的住户家里。

    班恩非常好客,叫了披萨跟寿司外卖一起吃,还把冰箱宅配过来的醉虾拿出来配啤酒,打开电视看新一季的球赛。郑雅岑一向不看体育转播,在班恩的解说下融入气氛变得热血,跟着在萤幕前吶喊加油,两个人拿出班恩自製的加油棒、彩带等道具在客厅嗨,最后拿出超商买的爆米花微波,吃吃喝喝直到入夜。

    郑雅岑吃了不少虾,摸肚皮打饱嗝。桌上空披萨盒里的虾壳堆成小山,周围是掐扁的啤酒罐。明明才两个人,客厅却很乱,场面很嗨,彷彿有二十人在聚会。球赛转播结束,班恩接着看体育新闻,也学郑雅岑摸肚子说:「没想到跟你这么合得来啊,之后有机会常来串门子吧。」

    「谢谢你收留我啊。唉,我看我打个电话给霍哥好了,不然没钥匙回去。」

    「好吧。万一他没空,你可以先住这里,不过房间也都还没收拾。」

    郑雅岑谢了又谢,拿手机跑去客厅角落,一看萤幕发现有六十多通未接来电,扣掉柒姐、老郭他们以及两通疑似诈骗集团的,其他全是霍明棠打来的。他吓了跳,赶紧回拨,那头立刻就接听了。

    「你在哪里?」霍明棠话音沉冷,带着难以言说的威严跟压迫感,也可能是郑雅岑心虚所导致的错觉。总之听得出对方心情相当不美丽。

    「我在朋友家啊。」

    「郭渢英说你没去。哪个朋友?」

    「刚认识的,在我们公寓对门那户,就是班恩。他刚搬过来,我忘了带钥匙,所以……」

    霍明棠说了两个字「等我。」然后就掛了手机来接人。班恩家的门铃立刻响起。

    班恩带着醉意摇摇晃晃走去开门,门外的男人很客气询问,他了然笑着朝客厅挥手:「哈囉,你家霍大人来接你。哈哈哈哈。」话讲得像霍明棠是来接儿子放学的家长,但郑小儿完全笑不出来,面无表情走到门口。

    「走了。」霍明棠语气很淡。

    「噢。」

    班恩彻底无视两人之间微妙气氛,朝他们挥别:「太好了,这样你就不用将就在我这里。我都还没整理房间。再见,有空来玩。」

    郑雅岑嚥了下口水,紧张低语:「我……」

    「回去再说。」霍明棠的声调很轻,带着冷意,让人听着头皮发麻。

    郑雅岑盯着霍哥插钥匙孔,跟在后头进屋脱鞋,霍哥替他拿了那双白色室内拖鞋,手朝沙发比了下对他说:「坐吧。」

    他小跑步到沙发坐下,叹道:「之前也谈过,你心里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讲,我们好好谈。你不要一声不吭闷着,然后冷不防就出招。我觉得有点可怕。」

    霍明棠坐到他身旁握他双手道歉:「对不起,我改。」

    「那你说,你为什么这次搞这种事?有必要吗?」

    霍明棠解释:「最近我们都忙,没什么时间相处,回来的时间也都错开了。上了线看到的离线讯息也只是简短问候,但我看见你跟其他人在留言聊得那么开心……工作时常常听见有人讨论你,他们一下子幻想你是男友,一下子说你如果当老公会是怎样的,更有男的说你这样有趣可爱,如果是同性搞不好也可以。我就吃醋了,想做点什么平衡心理。」

    「这叫做点什么……」郑雅岑汗顏,要是这人说要努力搞点事呢?他快不敢想像了。

    看到青年一脸难以接受,霍明棠握紧他双手承诺:「我不会再犯了。以后吃醋就直接找你说,让你知道我的心情。是我自己没安全感,抱歉。」

    郑雅岑并不想刺激他,抬手摸霍哥的头发、脸庞,吁气道:「好啦,我相信你。但吃这种乱七八糟的飞醋没必要,他们讨论我是好事,因为我红嘛。」说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雅岑,你不要怕我。」霍明棠深知自己的优势,就是郑雅岑喜欢我,但他也明白不能仗着这点胡来,只不过这回他没能控制自己,犯了这种低级错误。

    「说实话我真有点怕,你居然连亲meimei都利用啊。你那么疼爱丹妃,居然还利用她。」

    霍明棠听他这话,有些忐忑鬱闷,他说:「因为我知道她不会受什么伤害。」

    郑雅岑闻言,火气又有点上来了,站起来讲话:「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就算你瞭解我跟她,事事都盘算仔细,万一失算呢?不要算计人心跟感情,我、我话说得重,但你这次真的反应太过度了。」

    「我不会了。以后也不会了。」霍明棠垂眸低头,黯然低语:「原谅我。」

    郑雅岑看他这样阴鬱可怜的样子就心软了,那么高大英挺的男人此刻低头认错,不再巧言反驳,坐姿还那么端正,只差没跪下来,他也不忍心对霍哥咄咄逼人,坐回沙发上搂着人拍背哄道:「知错就好啦。心里有事可以找我聊,或找你信赖的朋友讲,不要乱来。我以前不也是常找你吐黑水嘛?你可以再依赖我一点啦。这次我怀疑你,我也有不对,但你已经答应我了,所以以后我都会相信你。」

    「谢谢你……」

    「但是这次的事真没必要。」他不禁好奇霍哥这人是什么脑回路,只因为吃醋就利用meimei跟自己的男人搞緋闻,未免太奇葩!

    霍明棠说:「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为了这个人吃醋,反应过头了。」

    「呃呵呵。」郑雅岑乾笑。「你那句反应过头让我想到某部电影,杀手头子以为女友带球嫁别人,把教堂杀的血流成河,被女友追杀了两集,最后杀手头子跟女友说,是他反应过度了,呵呵。你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你以前恋爱都不吃醋?」

    男人回想后摇头:「从来没有过。也没发生过什么好吃醋的事。」

    「该不会你都是被倒追的那个,从没主动追过谁?恋爱里都是对方关注你,你比较没那么关注情人?都是别人吃你的醋?」

    「差不多。」霍明棠苦笑,几乎说中了。他说:「每段感情都是一种尝试,我没想到这次一试就这样。有过教训,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郑雅岑眼角抽了下,点头说:「姑且信你。不过你醋劲太大了,想利用緋闻帮我斩桃花,非常劳师动眾又没必要。我又不会出轨,顶多出柜啊。」

    「……喔。」霍明棠豁然开朗,顿时更加自厌,前阵子的鑽牛角尖是为了什么?

    「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曾经有过什么阴影。」

    霍明棠淡笑,他说:「阴影也谈不上,但影响多少有吧。一直以来我总是发觉身边的人都用情不专,最后谁也没有留下来,每个大人都是那样的。」

    「霍哥。」郑雅岑蹙眉轻喊,他知道霍哥说的是霍家那些人,霍哥的成长环境里,专情的人恐怕不多,甚至一个都没有,就连自己的父母也那样,以至于这人对感情极度没有安全感吧。

    霍明棠聊道:「以前跟你提过,我父亲在外面有几个情妇,母亲跟青梅竹马的对象生下我,又跟父亲生下我妹。母亲很早就生病走了,父亲娶继母进门,继母生了孩子。平常父亲在外做生意,飞到每个地方都有个家庭,和当地的女人生孩子。偶尔他打电话回来,继母会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同时继母也在家里乱搞。我为了保护meimei,一直将她看得很紧,她长大了,开始嫌我囉嗦,不喜欢被约束,我也管不了她太多,虽然感情不错,但也不如以往。

    有时我在想,她想嫁外国人是不是因为被我影响了。到最后,我好像只剩下自己。所以我喜欢音乐,喜欢演戏,这些事可以抽离自我,不去思考过去未来,而当下我也只是他人,所以我不会为了宣传上节目回顾拍戏的事,到哪里都是过客,一停下来我就只会是被留下的那个,所以不能停下来。一部戏杀青了,又回到了一个人什么也不是的状态,我寧可继续接下一部戏、写下一首歌,让自己失散的部分有归属。

    你知道吗?我母亲弥留的时候还对情人念念不忘,对着我喊着她情人的名字。她不记得我……如果演很多戏,创作很多音乐,是不是多少会有人记得我是我?这圈子好像是我仅存的栖所。之前一直得过且过,但是前年遇见你,知道是你提议让公司找我签的约,对我来讲本来到哪里都差不多,那时我看你还觉得你傻、单纯,也许在同一家公司能有点戏看,所以就转经纪约了。

    这么讲你大概会怨我,气我,可是起初我真的拿你当消遣。就像游戏一样,纯属消遣,但这消遣容易上癮,入迷,我看着你关注我、依赖我的模样,眼神是清澈的,笑得那么阳光开朗,连生气那张脸都在发亮,我很喜欢看,渐渐就挪不开眼,停不下来。郑雅岑,我是认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但我的三观跟你的三观不太一样,我也知道自己有毛病,你能不能等我、再信我一回,我想变得更好,值得你的喜欢。说这些不是想找藉口让你同情,只是想让你瞭解我不是那么正常……即使我们在一起,我还是害怕失去你。可是我会努力改变。如果你听完,还是会怕,那我们……」

    郑雅岑在他说话途中已经低头掉泪,红着眼眶,抓住他两手哽咽:「先、先停一下。等我、唔呃。」青年吸了吸鼻子,抽泣,他暗骂自己哭个屁,该掉泪的不是他,可是眼泪控制不住。或许是因为霍哥自我剖析的言语比手术刀锋利,听得他一时消受不了心里对对方的心疼和悲伤。

    霍明棠看他边哭边抖,不觉透着一股阴冷如霜的气息,沉重而压迫,彷彿做好对方提分手的觉悟,如果失去这段缘份,失去对方的心,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样……

    郑雅岑莫名有点冷,他听霍哥问:「你真的怕我?」

    「怕啊。」郑雅岑揉眼,霍明棠抽面纸擦他眼泪,动作轻柔,小心翼翼,不知道戳中哪个点害他更想哭。他泪眼望着对方说:「我觉得你家比演艺圈还黑暗。」

    霍明棠失笑:「还好。黑的是我的心吧。」看青年不像要提分手,他聊道:「是你没见过圈子里更暗的角落。」

    郑雅岑抬起双手求饶:「好了好了,那个有机会再聊。我还不想太快知道。」虽然不瞭解霍家的情况,但能想像在那样的成长背景下,霍明棠多少有点不正常是能理解的。

    没有谁跟谁的三观是一样的,人生看似很多选择,其实更多是以为有得选择的假像。这些郑雅岑都懂,他以为他们很相像,事实上根本不同,他无法体会霍哥的经歷,反过来霍哥也无法体会他的,但都努力试着瞭解彼此,渴望触及对方内心,感受到目光的追随和关怀,那也不算是徒劳无功。

    霍明棠看起来平静很多,郑雅岑自己又抽了张面纸擦脸跟他讲:「但是不管怕不怕,我都喜欢你。」

    听见青年的话,霍明棠眼中浮现温煦笑意:「嗯。我相信。这些话我只跟几个人提过,没有一个哭得像你这么厉害,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所以也能平静看待。只有你这样,谢谢,还有抱歉。」

    郑雅岑赧顏,别开脸彆扭道:「谢谢、谢什么啦,你也不要难过,现在都讲开了就好啦。相处出点问题可以一起面对,不要等到将来无法挽回才后悔。这段时间忙到没空约会,我常常想传讯息跟你聊,但是忙到忘了,可能我也有责任。但我是真的一直想你,自己吃便当的时候就在想你这时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吃便当,休息时也想着你睡饱没有,有没有想我。你不安,我也不安,你寂寞我也寂寞。你不是可有可无的,你是我家霍哥,是我的人。」

    霍明棠没少听过这类生涩激动的告白,但唯有眼前这人能渗透他内心,言语、情态、体温,一切一切,,从最初不以为意的逗弄,到后来不知不觉沉迷,最后不可自拔。他内心暴戾燥动、黑暗病态的部分迅速陷入冬眠、冰封状态。

    娱乐圈里不是没有像郑雅岑这么心思乾净又直率的人,只是多少会顺从这圈子的生态、规则而妥协,哪怕是备受呵护的星二代,难免也有长歪的,但郑雅岑就是郑雅岑,这个人也懂世故,懂得装傻,看得透别人耍的心眼,可是从来不会变成那样。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他表白,还说关注了他七年,现在又喜欢上他。

    对霍明棠来说这不是捡到宝的惊喜,而是浓缩一辈子的幸运值才邂逅了这么一个人,是天赐恩典。因此,他是真心的想好好珍惜。

    郑雅岑回头发现霍明棠目光柔和,款款深情注视自己,两人眼对眼,微微笑,算是和好了。

    霍明棠和人相拥,柔声低唤:「雅岑。」

    「什么?你讲。」青年挠挠头,情绪平缓之后有点分心。

    「我比自己想的还要喜欢你。」

    郑雅岑的欢喜甜蜜全写在脸上,傻笑几秒后忽然正色询问:「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假如我因为生气这次的事跟你提分手,你会不会因此黑化然后开始各种阴谋阳谋搞我,得不到就毁了我啊?我先说这不是怀疑你啊,我只是一个假设,公堂之上假设一下。」

    「笨蛋。」

    「不会吗?」郑雅岑搓搓下巴,歪头看他:「那换个走向,你黑化之后各种捧杀,最后我在娱乐圈盛极而衰,然后被你关小黑屋。」

    「你可以去当编剧了。」霍明棠脸色平静,内心翻了好几个白眼。

    「咦,所以你真的不是那种黑化之后玉石俱焚的变态?」

    「你啊……」霍明棠苦笑:「原来你假设的我是这样的。」

    「嘿嘿,不好意思啦。」

    男人半开玩笑告诉他说:「我不会黑化的。因为我本来就是黑的。」

    「哈哈哈哈。讲什么啊。」郑雅岑击掌大笑,然后握住他肩膀认真说:「还好你黑得很有魅力。」他刚才心悸了下,不过立刻又觉得霍哥黑没关係,有他看着,再黑也就这样吧?

    和好之后,气氛轻松许多。郑雅岑有点想笑,不知道谁的呼吸先乱了,他看霍哥耳根染红,自己耳垂同时被霍哥小力揉捏,霍哥在他耳畔低哑呢喃:「好可爱。」

    他们一样在意对方,一样的害羞,他伸手对霍哥做同样的事:「你才可爱。」

    霍明棠勾起嘴角,声调性感惑人:「不怕我了?」

    郑雅岑双眼弯得像半月:「现在不怕。」

    「郑雅岑。」

    青年失笑:「干嘛忽然叫全名?」

    「你戴假发?」

    「噢,对啊。为了新专辑做造型,染好的头发要尽量避免提前曝光,就借了假发回来。看得出来啊?很明显?」

    「感觉得出来。」

    郑雅岑两手都在抓头了,他窘着脸问:「我可以现在脱掉吗?戴太久越来越痒。」

    气氛正好,脱下来秀发网会煞风景,霍明棠蹙眉:「你去浴室──」

    「不行了好痒!」青年一把抓下来假发,发网把他脑袋裹得像菠萝麵包,紫白相间的发霉麵包。他迅速拿下发网,但发霉麵包的画面还是衝击了身边的男人。「哈哈哈,好痒哦,脱下来好多了。今天接发,搞了一整天,本来的头发也漂了好几次才能染出来的,眉毛要等下次再弄。说是什么铃兰色,你觉得怎样?我是觉得有点阴柔,所以讨论了一下把左边这里剃平,比较庞克。你说我如果这种造型穿越古代会被当成瑞兽还是妖怪?」他说完自己哈哈笑开。

    郑雅岑把头发抓松,稍微按摩头皮,前些日子稍微留长的头发一下子接到及腰长度,染了一头的白发,发根及发尾则是铃兰灰和幽雅紫色渐层,彷彿整个人都上了特殊滤镜,透着虚幻的珠光。

    青年雕饰过的五官并非最抢眼,但他纯真自然的神韵让这副躯壳显得灵气诱人,他抓乱了几綹长发,靦腆朝人笑了笑:「很奇怪吗?可能看久会习惯一点。」

    霍明棠忘了呼吸,定定看着他,伸手捧住郑雅岑的脸在唇上轻吻,像在碰一朵花,不是深吻,却让人脸红心热,四肢发软,一下子坠落到最柔软甜美的境地。

    「霍哥。」

    「嗯,好看。」

    郑雅岑的脸被那双好看的手抚摸着,挠得他心痒,他亮着双眼说:「难得我在,你也在,来做吧?」

    把心事摊开才有机会取得共识继续走下去,而緋闻、谣言那些东西是虚幻易逝的泡影,很快就被其他更腥煽的话题取代。此刻他们暂忘这些,只想忘情拥吻,復习记忆里温柔而闪亮的部分。

    几日后他们的cp粉在网路做结论:「看,果然是幌子吧。人家丹妃姐自己有个高大英俊的外国男友,而且也有其他艺人跳出来说她跟我们家岑岑根本情同姐妹,根本什么都没有。正宫还是霍男神啦。」

    郑雅岑恰好也看见了那串帖,每次她们无意的戳中真相都让他心情很复杂。事后再回去听霍哥之前搭某齣悬疑爱情剧的主题曲,那歌词跟迷幻诡魅的旋律都让他有了新一番的体悟,果然霍哥不是常人。

    ──「你的泪是王水,腐心蚀骨将我溶解。我魂魄相随,重铸真金缠绵不懈。」

    多猎奇凶残的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