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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腊八

    

第17章腊八



    民间传言腊八出生的孩子是灾祸之星,可当今太上皇就是腊八的生日,这种享大福的天命成功颠覆愚昧的认知,这天张灯结彩,红丝飘带,竟是提前挂起了福字,欢喜寿诞。

    佛寺门前络绎不绝的人群前来寻一碗腊八粥,讨个吉利,香甜的粥味充盈整座繁华都城。

    皇上设宴,分藩的王爷也提早来进京,祝贺太上皇诞辰。

    晚宴早早就准备上了,一日罢朝,官员们有了空闲,整座大理寺衙署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在。

    谢榕拿着案卷来架阁库存档,魏岩屁颠屁颠的也过来凑热闹,典吏费南方悠闲的窝在火炉边,烫着一壶烧酒,在一边翻看《庄子》。

    魏岩拿着钥匙蹲在一旁,目光好奇,声音压很低,”为什么你每次去见皇上,总是排最后一位?”

    “我不过一个寺丞,自然人微言轻,不被看重。”谢榕翻看手中案卷挂牌,确认无误分类放置木架中。

    魏岩最烦他这套说辞,不想再问他和皇上都在谈什么,怎么每次都很久。

    室内暖和,熏热面庞,瞧着谢榕依旧面容如玉,骨节瘦长。

    这人怎得跟一个妖人一样,越长越秀美,忍不住多言:“我没记错的话,你过了年可就弱冠了,你家人是不是已经开始给你张罗亲事了?”

    “你早到娶妻的年龄了。”谢榕理所当然。

    魏岩愁眉不展,语气遗憾,“你不知,我自幼钦慕一个女孩子,找了多年都未寻到她,夜夜梦回,实在难捱,发誓非她不娶,若此生再难见一面,我年老致仕,出家做和尚。”

    谢榕不明白这人为何要说这个,心里在想魏岩眼尖嘴宽,做事麻利,她谨慎提防,竟还是被他发现了端倪。

    隔一段时间就疯狂交缠彻夜彻日宣yin的两人,早已不是权力的简单站位,而是相知相惜的恋人。

    这些事情,除了亲信,朱荀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魏岩留意此事,怕是不想活了。

    谢榕想要提点几句,又生生闭口,圣母心要不得,各人有各命。

    踮脚起身,重大案卷放置最高,伸长了纤细手腕也难以到达,索性去一旁搬杌子。

    魏岩走过来,抢了她手里的案卷,伸长手臂放置在该放的位置,“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你看不见?够不着,我可以帮你。”

    “哎,我说你俩,就一筐案卷而已,还没放完?”

    外面的费南方看书困了,急需找人说说闲话,“你们两个手底下也都有寺正、寺副,再不济也有历事监生,每次就你们两个亲自来放卷,难道不是来找我说八卦的?”

    “快来,酒都热了,来喝一口。”

    说罢,几人围坐火炉,费南方掏出几只核桃,握在手掌中咔嚓咔嚓几下,露出了瓤,“味不错,尝尝?”

    谢榕接过,砸吧几下,“好。”

    “尝尝我的酒,今年春埋树下的桂花酿,口感绵甜。”

    “少喝几口,今晚太上皇寿诞宴,留着肚子喝赏酒。”魏岩要阻谢榕喝,谢榕躲过,依旧入了喉,“好喝。”

    “你别喝多了。”

    “无事,这酒不烈,醉不了。”

    “还是小谢最懂酒,赏酒有什么好喝的,规规矩矩,又跪又谢的,没甚意思,不如咱们几个围坐好玩。”费南方捋了下鬓须,眼角都快笑烂了,“你们两个也该娶妻了。”

    谢榕不说话,魏岩也不说,被谢榕捅了一肘子,“是他先说的,我可没想法。”

    费南方当典吏多年,看尽了大理寺的官员来来往往,一脸慈笑:“小谢举止恭谨,言行有度,日后必成大器,小魏差点,心浮气躁,难以安静。”

    “我都这样了,还不安静?”魏岩觉得他胡言乱语,“你怎么看出来的?搞半天,你还是个神棍?”

    “鄙人不才,活这么大岁数,识人还是有一套的。”费南方嘻嘻笑了几下,又跟谢榕碰杯。

    谢榕也被逗笑,说了实话,“费大人是在说你性子莽勇,未脱少年气,难得纯真。”

    “明明你比我还小几岁,这么老成,也不知道是学的谁?”魏岩叽歪几嘴,专往谢榕身边蹭。

    谢榕冷不丁站了起来,在众多案卷书架前巡扫,“晚上寿宴,皇上众宴百官,没想到我们也有位置坐,不可浪费。”

    魏岩目光一闪,低头默默剥火炉边暖着的橘子,“不着急,还早呢,不如现在去护国寺外讨喝一碗腊八粥?”

    “护国寺不如隆泰寺香火旺盛,人丁不兴,估计去了就能喝上,不用排队。”

    费南方诧异,“我劝你们还是去隆泰寺,太上皇是个祥瑞之人,他的指定总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护国寺乃是前朝皇室最热衷的寺庙,一朝天子一朝寺,太上皇极为厌恶前朝,总要把一切繁盛的规矩抹去,成为过去尘埃。

    谢榕停步,蹲坐在魏岩的身边,接过他递过来的暖橘,送入口中,“寺庙之别无关紧要,大家都只是想要来年顺遂而已,只要是个寺,拜一拜,那就是福气。”

    “话糙理不糙,可敬重天命,总是要顺畅一些。”

    “好了,不陪你了,我们出去看看民情,手里积攒的案子错综复杂,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你们俩都不嫌累?案子是断不完的......”

    话没完,两人没影了,魏岩顺带多拿了两个核桃,跟着谢榕,挤进了他的马车。

    “魏大人!”谢榕不满也无可奈何。

    魏岩宛若没听到,细致的剥壳,掌心摊开露出干干净净的瓤。

    谢榕看他十指修长,唇红齿白,感叹这人虽然面相普通,倒是独有一份清朗的气质。

    伸手捏了几颗,“你好奇怪。”

    他却觉得很开心,“我好不容易才得了你一句夸奖。”

    谢榕哑然失笑,“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魏岩低低自语,“我一直觉得你好奇怪。”

    护国寺的确不用排队,腊八粥味糊甜腻,汤水稀薄。

    似乎心照不宣,两人却没一句怨言,喝了个干净。

    护国寺不吉利,来的人很少,甚至都不愿意路过门口,因为里头有众多无人认领的棺椁,死相凄惨,阴风阵阵,无人安葬。

    寺内多年念经超度,去除恶气,这里好似荒废了,昔日荣华成了云烟。

    雾雪烟幕,临近日落,天边晕橙,周遭未化的雪霜渐渐冰冻锋利。

    谢榕和魏岩未进寺门,也没有给予香火,喝完就走,半点留恋也无。

    寺人无聊的捣鼓黑焦的锅底,“看起来也是有身份的人,怎得如此吝啬。”

    年长的耄耋寺人拨动手中佛珠,望看繁盛结彩的街道,眼眶被冷风吹到湿润,自言自语:“......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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