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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之轮

    

命运之轮



    孟皎皎初升高的那年,中考分数公布第二天,天元董事长次子斩获市状元的新闻传遍大街小巷,但为榕城家长们所津津乐道的重点却不是这个,与前几届市状元的选择不同,家世学业具佳的天之骄子,志愿却没有填省内最好的铜川一中,而是选择留在了榕城的实验高中就读,平白捡到这么一个好苗子,家长们纷纷调侃实高的校长怕是做梦都得笑醒。

    孟皎皎租住的是城郊的乡下自建房,地方宽敞,房租也便宜许多,就是交通不大方便,要走个一公里的路才有个公交临时停靠站,春秋还好,大夏天的,一出门就热得一身汗,孟皎皎嫌热,整个暑假期间,除了傍晚去河边散步消食,其余时间基本都呆屋子里吹电扇。

    陈今上的是早班,回来时是晚上九点多,孟皎皎点了灯趴在床上看小说,听到摩托车熄火的动静,书一扔跑去开门。

    即便是骑摩托车一路吹风回来,他的脸上依旧有汗,榕城每年总有几天温度高得风都是热的。

    他拿来挂在门边的汗巾擦汗,把手里塑料袋装着的半块西瓜递给她,“冰镇过的,趁凉赶快吃。”

    她手捧着西瓜,掌心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问他:“你吃过了吗?”

    “嗯,那边切果盘剩下的,我带回来的,快去吃。”

    陈今在一家中高档的夜总会上班,时不时带回来一些瓜子糖果给她,也带客人点了没开过瓶的酒水,不过那都和孟皎皎无关,陈今不让她喝酒。

    她去橱柜里翻出把不锈钢的勺子,剜下一块吃进嘴里,甜丝丝的凉气从口腔弥散到周身,好吃到眯起眼睛。

    陈今在找换洗衣服,见此笑着说她:“傍晚那会不是有推车来卖的吗,想吃买一个放水缸里泡凉,第二天捞起来就好吃了。”

    “一整个太大了,吃不完。”

    没有冰箱冷藏,这种天气,放一个晚上准馊掉,浪费钱又浪费粮食。

    陈今也不跟她纠结这个,他白天大部分时候都不在家,给她留了钱,爱怎么花随便她,饿不死就行。

    “你高中想好去哪儿读没?”

    她第一志愿填的铜川一中,考试发挥不错,上了一中的分数线,但实验高中招生办联系她,问她要不要去实验高中读书,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减半,进了高中后只要能保持成绩不下滑,每个学期还能拿高额的奖学金。

    她没有手机,留下的是房东家的座机号,接完电话后把情况告诉了陈今,后者没什么所谓:“你自己考虑清楚,我都行。”

    他已经成年了,去哪都能找工作,不用像当初一样,受到未成年人工作条款的束缚,不得不选择去招工相对宽松的夜总会上班。

    孟皎皎当初拿来志愿表,两人交换了意见,一致决定去铜川,他便已经做好了必要时候辞职的打算。

    孟皎皎上交志愿表时,班主任看了眼她的第一志愿,叮嘱她正常发挥,问题不大。

    她重重一点头,神色间掩藏不住的欣喜雀跃。

    陈今不喜欢榕城,她也不喜欢,他们呆够了这座城市,午夜梦回总是一身汗的惊醒。

    可当分数下来,她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一中,孟皎皎又犹豫了。

    “不用纠结学费的问题,你自己考虑想去哪儿。”

    铜川作为一省之省会,经济比榕城发达许多,真要去了那边,他进了厂里做工,挣的钱只会比现在多。

    “我先去洗澡,出来后你告诉我。”

    她愣愣地一眨眼:“嗯。”

    陈今进了浴室后,她坐在矮凳上神游天外,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西瓜,没留神一滴西瓜汁溅落在白色的T恤衣摆上,愣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忙着地起身去冲洗。

    陈今洗澡还算快,她搓干净衣服的红点,他也洗完了澡,孟皎皎犹豫着开口,商量的语气问:“阿今,我们要不,等我读完高中再离开榕城吧。”

    说完后,她垂着头立在一边,耳朵尖发红,满心的羞愧不敢看他。

    这跟两人原先说好的不一样。

    陈今瞧出来她的窘迫,一巴掌拍在她头顶:“喊句哥就原谅你。”

    陈今比她大两岁,小时候那会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大一点喊陈今哥,到如今一口一个阿今,压根没把他长她的那两岁放在眼里,偶尔被他惹毛了还连名带姓地喊他陈今。

    可不就是越长大越出息了。

    陈今不怀念童年时光,可他有点想乖乖巧巧喊他哥哥的小孟孟,那像如今这般,没大没小。

    孟皎皎没他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听闻他肯原谅自己临时变卦,一连喊了两声。

    哥哥,哥哥。

    喊得他通体舒畅,也不问她改变主意的原因,爽快地揭过了这一茬。

    新生要军训,孟皎皎穿着军训服在晴天下踢了一周的正步,那会连防晒霜是干嘛的都不知道,实实在在地太阳下暴晒,露出来的皮肤光荣地全黑了一圈,尤其是脸,两颊都晒褪了皮,花了一个冬天才白了回来。

    开学典礼那天,毫无疑问是他们这一届的中考状元代表新生发言。

    孟皎皎坐在人堆里,周围的女生们交头接耳,指着主席台上发表入学感言的少年激动地议论,又碍于老师在周围巡视,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压低了声音说话,混合在一起,嗡嗡嗡地在她耳边作响。

    她也望向主席台,隔得有点远,看不太清,便凝神听。

    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等到谢幕,拍手鼓掌却比任何人都要用力。

    她曾经也这样,很用力地,去靠近一个人。

    因为想和他说,谢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