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现实

    这个暑假比上个暑假快很多，或许是因为接下来就是高三，但实际上，苏桐想，是因为这个暑假的生活远没有上个暑假有意思，日复一日的生活过久了就会变快。

    她以为日子就要这样平淡下去，但是自从事出之后苏桐就成为了学校的红人，俗话说人红是非多，自己母亲的那些丑事在高三的第一学期成为了暴露在阳光里的蛆虫。

    苏桐在校园论坛里又火了一把，原因是她的母亲被捕入狱，罪名是卖yin。

    而曝光这件事的，正是跟踪苏桐的林筱筱。

    其实林筱筱本来只是想跟着苏桐，看看苏桐和柳青瑜还有没有联系，这个发现纯属意外之喜，但她在很早之前就嫉妒苏桐品学兼优，长的好看，而这种事正好能让她声名俱裂。

    后来那些孤立演变成了校园霸凌，因为母亲被捕入狱，所以苏桐只能选择住校，恰好她和林筱筱分进了同一个宿舍。

    一盆水泼在了苏桐的被子上。

    “睡吧，勾引老师的贱货，你说你勾引人的招数是不是跟你妈学的？”李婷婷很喜欢当林筱筱的出头鸟，每天都要往苏桐的床铺上泼一盆水。

    又是一个秋天，宿舍里的人协商好，故意不把窗户关起来，就让秋风生生的灌入房间，苏桐感觉自己会冻死在这里。

    我那么痛苦，柳青瑜会知道吗？苏桐暗暗思考着。

    次日，苏桐果然得了感冒，和老师请假之后，匆匆赶向医务室，在去医务室的路上，却被几个小混混挡住。

    “哟，这不是校园论坛上那个，跟老师谈恋爱的？”为首的黄毛轻佻的勾起苏桐的下巴，“听说你妈是做鸡的？那你会不会啊？”

    “你有没有跟你男朋友做过，估计就是因为活不好才被甩了吧？”

    “活好不好？我们试一下就知道了！”

    苏桐掰开黄毛的手，用尽全身力气踹向黄毛的肚子。

    黄毛的小兄弟见此状，立刻控制住苏桐。

    “妈的，带进厕所办了。”黄毛捂住肚子，咬着牙痛骂。

    几个小兄弟拖住苏桐，走进厕所的那一刻，苏桐却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柳青瑜！”苏桐用力挣扎。

    柳青瑜有些迟钝，机械的抬头看见令他困顿的面容，身体猛的一颤，立刻低头当做没有看见走开。

    苏桐彻底绝望，本身就头昏发热，大声哭喊后此刻更是直接晕厥。

    “我cao，不会死掉了吧。”那几个黄毛以为玩出人命了，好像抛尸一般把苏桐甩进女厕所就逃走了。

    后来几个人发现了苏桐，把她抬进了医务室，但是霸凌不会那么快结束，老师对苏桐的遭遇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即便身上的旧痕新伤越来越多，也没有人在意。

    “你应该好好思考一下，别人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

    这一学期的秋季运动会如期举行，苏桐像去年一样报名，老师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允许她参加了，毕竟800米没有别人愿意跑。

    现在，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举行800米的比赛了，很不巧的是，苏桐被林筱筱等人堵在了看台后那个阴暗处。

    “喂，贱东西，现在去跟老师说，800米你不参加了，反正你这种人只会给班级丢脸。”为首的李婷婷其实和苏桐没有什么恩怨，只是曾经暗恋过柳青瑜罢了。

    “凭什么？”苏桐对于李婷婷这种成绩不好，总是凭着自己的长相，耀武扬威和学校的黄毛厮混在一起的不良少女向来是不屑的。

    令苏桐惊讶的是，林筱筱这次并没有为难她，而是让这一行人都离开了。

    比赛要开始了，在起点线后，一群女孩摩拳擦掌，正在跟随体育老师做准备活动。

    发令枪响，女孩们跑出去。

    在刚开始的半圈到一圈里，苏桐一般会选择放慢速度以保存体力，但这个时候队伍里一个女生却突然加速，用力撞在了苏桐的背上。

    “啊！”

    苏桐向着地面就倒过去，鼻子重重的撞在了地上，一股暖流从头颅涌出鼻孔，脑袋被撞的嗡嗡响，耳朵传来了轰鸣声，苏桐呆呆的将手指擦过人中，红色液体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几个老师赶过来将苏桐送出跑道，用沾了冰水的毛巾帮助苏桐止血。

    像是某种感应一般，苏桐如同去年一样忽然抬头。

    柳青瑜坐在与去年一样的位置上，在感受到苏桐的眼神之后，身体剧烈一颤，随后像逃窜一般离开了看台。

    不知是出于何种想法，柳青瑜根本无法直面苏桐，甚至不敢去直视那个女孩，女孩眼中的恨意从瞳孔中烧了出来，将他的不甘与爱意烧成了废墟。

    他并不渴求女孩能够理解他所谓的成年人的不易，但是当他意识到女孩正在恨他这个事实时，美工刀的刀尖没入左手的手腕，刺痛感也如同一把刀将自己割裂成两半，还没割开的是他的美好幻想，已经割开的是残忍的现实。

    他总觉得自己没在活着，只有那种痛感，才能让他意识到，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这种意识却让他更加痛苦，越是痛苦，越是无以复加的爽感。

    那是他第一次自残。

    离开看台之后，柳青瑜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他得了精神分裂症。

    “你觉得自己得了抑郁？这很正常，抑郁可以成为精神分裂症的一种状况。”医生冷静的在电脑上写医嘱，“但我个人认为，精神分裂比抑郁更严重。”

    柳青瑜总觉得他的神经脉络已经变成了搭错了的电线，有电火花不断从他的脑子里炸出，是他有了各种各样的幻觉，眼前时常是各种鲜明色彩搭配成的水墨画，又偶尔是在正午时被黑暗吞噬的感觉，总之这一切都很不真实。

    “您可能要吃点药，我这边先给您开点氯丙嗪，奥氮平，因为你有抑郁症状所以再给你开点氟西汀辅助治疗…”

    “我姓白，白修仪，下次复诊约在一星期后。”

    柳青瑜是学文的，这一堆药名混合起来开的医嘱已经让他晕头转向，手颤抖的接过药方之后，他已经忘了是怎么回的家。

    7粒一盒的盐酸氟西汀65块钱，14片的奥氮平要60块钱，盐酸氯丙嗪稍微便宜一些，柳青瑜计算着这些药物的花费，感觉病情又加重了。

    如果以前的没钱都是夸张的说辞，那么现在他确实真没钱了。

    手在屏幕上颤抖的输下了氟西汀，百度百科显示氟西汀停药会有戒断症状，但是药不能不吃，柳青瑜照着医嘱服下了药。

    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上面的说明书，那些恐怖的副作用在还没有发作之前就已经把柳青瑜吓得半死。

    他已经很听医生的话了，一周之后，柳青瑜如约而至。

    “医生，我吃不起药。”

    “柳先生，吃不起药您也得吃啊，这没办法，精神病的药物很多都没纳入医保。”白修仪耸耸肩，无奈的回答，“我是心理医生，但我没办法给你变出现钱。”

    离开了医院，柳青瑜上了二手车平台把车卖了，车卖的不是时候，现在车价比他买车的时候便宜很多，但是柳青瑜已经无暇在意这些了，他要现钱，而不是回不回本。

    某个承受不住喝了很多酒的夜晚，他给苏桐打了很多电话，不为了什么复合，只是他想再听听苏桐的声音，可是每一次，苏桐只是无情的挂断。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这下，应该是苏桐把他拉黑了。

    柳青瑜打开了许久不愿打开了客房，一切陈设都是女孩离开那天的样子，柳青瑜刻意没有去变动任何一处，甚至连女孩那天没来得及叠的被子，都还坨在那里。

    这里曾经有一股女孩的气味，很香很好闻，但是这股气味也在慢慢流失，总有一天会彻底消失，就像存在于自己心里的记忆一样，柳青瑜还是认定总有一天女孩的一切会彻底被自己从心里抹除。

    他有点想吐了，因为喝了很多很多酒，只不过这次没人会在宿醉之后给他递上一杯柠檬水了。

    又是苏桐，柳青瑜愤恨的想，苏桐为什么给他留下了那么多念想，自己为什么就是忘不了她。

    他相信这一切只是需要时间，很多很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