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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教的这个小女孩对理科并没什么特别的天赋,好她在听话且认真,该做的题都能做对,这次期末的排名竟意外的不错。 她欢天喜地地跟我分享了这个消息,对自己的自信又提升了点。 小女孩mama问晚上要不要留下来吃饭,我想到答应了和喻舟晚一起回去,婉拒了她的盛情邀请。 “我下课了。” 我这么和喻舟晚说着。 盛夏将近五点的太阳灼人且耀眼,居民楼的窗玻璃反射一大片刺眼的光线,我抬手搭在眯起的眼睛上方,要比喻舟晚找到我之前更早发现她。 一柄遮阳伞撑开,遮在头顶。 喻舟晚走路轻快,像风一样悄然无声,我只顾着往人行道对面看,竟没有留意她是什么时候到我身边的,是看到我的消息刚到楼下,还是已经在这儿等了好久。 “晚上想去哪?” 我要接过伞,她执拗地不肯给,低头看我的脚踝,认真思索,说: “想回家。” “你有没有带水?”我抿了抿嘴,刚才讲课讲得嗓子有点哑。 “只有这一瓶,但是我刚喝过……”喻舟晚手里拿着矿泉水,“你等我一下,这边有商店,我去买。” “没事,我不介意。”我从她手里抢过剩下的大半瓶水。 “谢谢……” 我嘴里正含着水,被这句话惹得莫名想笑,险些呛住。 喻舟晚无辜地与我对视。 眯了眯眼,光线停在她脸颊的轮廓上,晕开一圈柔和金色。 她对另外一人所做的动作不明所以,但依旧动了动嘴角微微笑着。 我拉着遮阳伞沿压得更低了些,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周围,使了个眼色,勾了勾手指。 她听话地凑过来。 飞快地落下一吻,给唇瓣沾上水,它的色彩比刚才更鲜亮了些。 喻舟晚低头抿嘴,水痕顺着唇纹化开。 “你现在很开心吗?”我悄悄地拽她的衣袖,“jiejie。” 离得足够近,能感觉的到细枝末节处不起眼的变化。 她不经意间投过来余光在四目相对时习惯性回避,又努力地敦促自己克服,从身体到心理上直面我的问题,她小小地应了声嗯,怕被怀疑敷衍,补了句: “开心的。” 极其容易满足。 但肯定是有故意讨好的嫌疑在。 被拉长的灰色影子落在草坪的汀步上,随着移动的脚步起落。 我不知道从这样的节点选择重新开始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仿佛是因为她下决心向我揭露自己的伤疤把痛处撕开,我才同情心泛滥,愿意屈就,愿意回头施舍她一个眼神暂时不走。 不该是这样的。 同情,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词所牵引的是一组永远不能平等的左右,一方是故作慷慨的馈赠,一方是做小伏低的索取,不断地被压榨自尊,反复撕开结痂的创口博取高位者的关注,直到一方宣告说厌倦。 然后一拍两散。 迟早的事。 我怀疑自己的动机,怀疑自己留在喻舟晚身边最本质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 尽管我反复自我洗脑催眠,这两件事——一是发现喻舟晚不为人知的破碎的一面,二是我决心要向她走那么一步挽回她,只是巧合才导致同时发生,可我没办法解释清楚先后关系,无论从什么角度去辩解,我都是为她的痛苦而停留。 不管是出于自我捧高的拯救心理,或者是出于低劣的玩弄心理,归根结底因为喻舟晚过得不好,所以我才决心要留在她身边。 但是那晚我亲吻被雨水淋湿的人时,我丝毫没有纠结关于彼此缺席的过去,更没有未卜先知地知道她身上的痕迹。 只是为她冒雨回来的偏爱而动容,从中窥探到了一丝关于我和喻舟晚其他的可能。 仅此而已。 “你要不送我回趟学校,我有点事儿。” 我主动找话题聊天,从自我怀疑中抽身。 “好,”喻舟晚把手机递给我开导航,“所以今晚要去我那边还是回宿舍住?” 她心里有答案,可还是要多问一遍,防止期许以微弱的可能落空。 “当然是住宿舍。”我把手机还回去,“我下周之前还得抽空给学妹们改方案,学校里事情还挺多的。” 她没接,塞到手心里,还是没接,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好啦好啦,当然是假的,我乱说的,晚上肯定跟你回去,这不是去宿舍拿东西嘛。” 原先还觉得喻舟晚不会那么容易动摇,但她在听到那句话时神采奕奕的眼睛顿时暗下去,跌落到谷底,俨然一副受打击的落魄样,在短暂的几秒钟把所有的委屈盘算了一回。 真的很怕我走啊,我心虚地从她的手腕摸到指尖。 她仍然不搭理,陷入暗自神伤中,分不清是真的还是掺杂了表演的成分。 “别生气了。” 我凑过去在她的侧脸上亲了一下,算是道歉。 喻舟晚示意我把安全带系上。 “我没在生气……”她低声自言自语。 “但是我这个暑假事情多,很忙,这是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让她安心。 “嗯,没关系。” “对了,学校内开车是需要至少提前一天登记审核的,现在来不及,我可以把我学生卡借你,走学生通道刷卡进去。” 等红灯时,我想起来一件事,陈妤苗说开车进出学校需要展示学生证登记后才能放行,在临近暑假期间,申请手续会比平时严格很多,百分百进不去。 “可以,”喻舟晚接过我递来的卡,“那你呢?” “我?我用我室友的,输入卡号就行。” 我敲了敲陈妤苗的聊天小窗,征求她的意见。 “可以给你,但我现在是在校状态,进校是刷不了。” “那我用阿沁的?” “她办了暑假离校手续,开学前刷不进来,”陈妤苗今天难得不打字发语音条,“你自己的卡进不来了?是暑假没申请留校吗?” “我申请了,但是我姐今天要和我一起来。” “那你用炘炘的好了,问过了,她没意见。”我刚发完上行字,陈妤苗已经扔过来一串卡号,“而且她暂时不回学校,你出去记得再刷一下就行。” “你要带人进宿舍吗?”她问我。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不带。” “不介意,只是问一下。” 女生宿舍在校区最东边,从南门进去还得走一段,穿过停车场和快递站,然后绕过食堂。 路上有不少拉着行李箱回家的学生,大部分学院都考完期末,平日里挤挤挨挨的的南大道现在空荡荡的。 香樟树一年四季都在掉叶子,踩上去可以让脚步声放大。 我踩着人行道的小方砖不敢走快,决定拉住喻舟晚的手,尽管她一直是在和我并肩的,还是要拉住。 人总是很容易触景生情。 关于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有许多记忆存在的证据,我有许多能和她聊的,大到一幢新建的图书馆,小到草丛里一只常驻的流浪猫。 喻舟晚静静地听我一个人说着没完没了的废话。 我忽然意识到,我和她在彼此生活中的占比仅限于一方小小的屋檐,从来都不知道脱离这个环境之后各自是什么样的角色。 虽然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被安排日程内容大多都很无聊,然而因为重点关注是参与其中的那个人,不断变化的情绪就成了值得深入探索的东西。 比如,我对艺术类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但是关于喻舟晚在格拉斯哥的经历,我会好奇,会对她画过的每一张画稿好奇,同样是大学,她所经历的岁月和我自己的有哪些大的小的不同之处,我不知道。 希望我有机会了解。 推开宿舍门,进门是一个套间客厅,放了书架和公用桌,最里面才是我自己的宿舍。 喻舟晚局促地在门边站着,招手示意进来,她不动,我只好主动上前拉她的手。 陈妤苗趴书桌上,发现是我,推了推眼镜,把挡住走道的书堆往旁边拨了拨。 “不好意思我东西有些多,过两天搬到工作室去。” 虽然是这么说,但她全程对着头都不抬地对着电脑屏幕说话。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啊苗姐?”我问她。 “暂时没有打算,要准备下下周组会的内容,忙完这一阵再说。” 研零压力就这么大吗? 我凑上去,全英文的标注看的人头痛。 “师姐说我最好先跟一轮,之后开学可以直接跟她们推进度,可以接触一些要发期刊的项目,比如那个……” “停!”我给她比了个住嘴的手势。 喻舟晚抬头看看我对床空着的位置,自从那个室友换到其他学院后这个床铺就成了堆放行李的杂物堆。 “我没什么东西,也就几件换洗衣服和电子设备,其他需要的话随时回来拿就好了。”我示意她随便坐,把电脑装进包里放到地上,然后叠好衣服,“你待会帮我拎着,我现在提太重的东西还是有点痛的。” “嗯?什么?” 陈妤苗以为我在跟她说话,终于是从一堆字母乱码中回过头,这才发现宿舍里居然还有个没见过的陌生人,有点被吓到,习惯性地把眼镜推到额头顶,又戴回去,这才迟钝地想过来了。 “你jiejie?”她问。 我点头。 她跟喻舟晚打了个招呼,起身接了杯热水,坐回椅子里。 “手怎么了?”我看到陈妤苗的手腕上贴着类似胶布的东西。 “没怎么,腱鞘炎了而已。”她呵呵一笑,“论文写多了。”